他侧头看着沈定堂，“我今年三十四岁，我可能会在寻回母亲之后迫于压力就随便找个喜欢或不喜欢的女人结婚生子，她才二十二岁，继续深造或者做什么都好，可是却不该是怀着孩子奔波受罪。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是人，可是又想想，如果我们放掉了彼此，现在也许都过着麻木空白的日子。痛比麻木要好，是不是？”
沈定堂一哼，“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也是受害者，你也很痛苦是吗？”
沈之曜摇了摇头，靠在墙壁上，对面手术室上的灯有些刺眼。
“我不痛苦，来自自身的痛苦我可以忍受。”顿了顿，他说，“我那天会对她说那些话，原因我已经不想再想起，她不肯跟我回来，我因为时间紧迫而不得不离开……她恨我也是正常，我遇到她就没什么理智可言，否则也没有今天。你可能不知道，这时候我有多需要她在身边，而她的抗拒又让我又多么的震怒。”
“你震怒，她还害怕呢！你们俩就是两个克星，你想让她陪在你身边，却不停地制造伤害给她，她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却被你伤的不敢回来，结果两只刺猬就这么互相攻击又想互相靠近--要不是我女儿怀孕了，我真想劝她和你分手！她那么漂亮年轻，就算带个孩子也不怕找不到好男人！”
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沈之曜看着他，“星辰死掉之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人？把握不住她的心，无法和命运的逆反力相抗衡，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顶层的人物，可是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蝼蚁。”
沈定堂目光冷凝的看着他。
沈之曜扯动嘴角，笑容寂然，“同样的感觉……我最挫败最痛苦最失控的时刻，都来自小星那里，她会怕，其实我更会怕……”
“算了，说多了你会觉得我在推脱自己的责任。”沈之曜摇摇头，“我那天是混账了，她也惩罚到我了，我估计孩子她不会给我，和她见面也是奢望了。”
“你也不年轻了。”沈定堂斜他一眼，“继续胡来吧，我看你能强撑到几时！想要她陪你就直说陪你，你那么凶悍的打陆衍泽，然后拿枪发飙，你以为星空是什么人，她会不觉得你很可怕？你简直是自作自受！”
“是，自作自受。”沈之曜喃喃，嘴角始终上挑，仿佛这样才可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沈定堂看出他情绪的压抑，想了想，把烟递给他，“算了，我家丫头也是个傻瓜，明明在乎你却不说，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为她撑腰，她受伤了会本能的躲起来。如果你还记着她为你受的苦，就别这么丢着她不管，她在巴黎弄了个艺廊，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她就是怕空出来会想你。”
沈之曜不说话，其实这些，他怎会不知道。
爱的方式会形成习惯，蛮横的霸占如他，把心里最深角落留出来的如她。
他很想打开她心里的那处，让她和自己一样汹涌的对待对方。
可是妄想了多少年，他都已经忘记。
烟在指间转动几圈，沈之曜还是递了回去，淡淡道，“不了，我最近瘾太大，该戒戒了，你知道，如果身边没人管着，总是忍不住这些。”
沈定堂把烟收回来，看着他手背上的一道很深的划痕，再看他，他已经转头走去别处了。
怔了会儿，他叹息摇头，这两个人，说他们什么好？
手术结束的时候，沈之曜靠着墙壁已经快要僵掉了。
灯一灭，他就迅速的跑过去。医生看着他，摘掉口罩，长舒了一口气。
沈定堂看到这一幕，也是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沈之曜紧紧的握着吴知玉的手，跟医生问了陶乐的情况后，才随着护士一起往病房而去。
沈定堂站在门口，裹了裹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电话来。
巴黎。
站在窗前的星空十分的紧张压抑。
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心头突突直跳。
童锦过去接，然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握着电话，她看着星空，走过来，“女儿，爸爸说，手术很成功--”
星空笑了笑，眼角带着欣慰的光芒。
正文 第三零二章 因为挥霍可以幸福的日子，所以受到了惩罚
靠着窗台趴着，星空有些倦意，打着哈欠，回头看着童锦，“妈妈，我其实从来没有怨恨过沈之曜的妈妈，就算以前有过矛盾，可是我知道她生病，和沈之曜一样的担心。”
童锦摸摸她的头发，“这点我知道，我的女儿最善良。”
星空怅然，“我其实应该回去看看伯母的……我这样坐在家里，心里面很过意不过。”
“你不是找了个能救他妈妈的徒弟去吗？你是幸运星。”拍着她肩膀，童锦笑笑，“女儿，你该想想的是以后要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还是打算和他见一面，说说你最近的心情？”
举星空低了低头，“说什么啊，他叫我走的远远的，我才不说，有什么可说的。”
童锦笑笑，抓过她打印出来的一堆材料，上面记载的都是些对后期休养有利的方法和食材，“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默默关怀吗？”
星空撑着额头，“妈，你和爸恋爱的时候也这样吗？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每次恋爱都那么艰难，虽然也只有一次真正的恋爱啦。”
煌童锦笑着，“也有矛盾，可是不像你们这样能折腾，那时候我和你爸爸找时间见面都来不及了，吵架太浪费时间了。因为知道没有多少可以相爱的时间，所以不会像你们这么能挥霍在一起的日子。”
“挥霍……”星空喃喃。
“可不是，你挥霍他对你的容忍，他挥霍你对他的期待。”童锦看着她，“你爸爸和他谈过了，他说从沈之曜的话里，听得出他也没法割舍你，本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两个人争得就是日后的一个相处方式问题，还能真的拆伙吗？让孩子一出生就在残缺的家庭里生长，你和他谁能忍心？”
星空拉着她的手臂，“妈，我终于知道沈之曜为什么说，只有妈妈是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了。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真对，以前受了委屈，都不知道去哪里撒撒娇，现在有你在，我觉得自己好踏实。”
“互相包容吧，我也知道了不少你和他的事情，一个男人能用自己最该灿烂的年纪执着的陪着你这么久，本身就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了，妈妈就算没见过他，也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爱你。”
星空搂着她的手臂，看着窗外的景色。
仅凭真爱，能够支撑着走多远？她和他的真爱谁都没法质疑，可是却屡屡出现矛盾。
在纸上涂涂写写，星空陷入沉默。
吴知玉的康复很好。
病房里的小男孩在那里端着汤盅，喂着吴知玉喝补品。
沈之曜靠在一边，噙着笑意看着这一幕。
阴沉的病房因为小孩子天真幼嫩的声音而充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