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狮[GB](61)+番外
他从未见过铸币司这样的形态。
他有无数的理由解释,元熠出事的传言是一场骗局——或是有什么高明的幕后黑手刻意设计,或是元熠自己为了设计什么人而演的一场局……
但一刻,理智告诉了他最可能也最残酷的真相。
他的心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凉了下去。
大约是他的身份,侍卫没有拦他,只是紧紧在近旁盯着。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沾着雨水的门环。
带着四溅的雨水,叩响了铸币司的大门。
第27章 灵玉
“无论如何,我们也还在等待消息。至于此事细节,执学勿怪,铸币司规矩在前,着实无可奉告,望执学理解。”
侯思耘抱歉道。
程与颔首,想礼节性地回复两句,却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来。
“所以……她现在确实去联系,但这并不代表她现在已经……对么?”
外头又有人来报,各部都等着留守南明的唯一副司使拿主意。
侯思耘望了外头一眼,眼底挂着疲惫的血丝:
“是。”
“那我可否在此等待?”
程与只觉此刻头脑一团空白。
“我只想最快得知消息,别无他意……我明白叨扰侯司使已是违规,但我……”
话未说完,他便侧身咳得身形微微弓起。
“……执学稍安,”
侯思耘叹了口气,“铸币司上下也比任何人都着急得知上君下落。你先……你先在这间屋子等着吧。还请执学理解,若是执意留下,便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半步。”
“侯司使,思耘姐!”
莴苣眼看侯思耘要走,匆忙喊道。
“为何不请上南明山呢?不是传闻说,南明山上有个灵玉堂,历任上君都会滴血入一块灵玉,通过灵玉明暗可以遥知生死吗?我们上去看,不就知道了吗?或者太上君她们也会去看灵玉状态,咱们可以去问太上君啊?!”
侯思耘与程与双双顿住了。
侯思耘神色复杂地犹疑道:
“是。然而……”
“假的。”
莴苣一愣:
“什么?”
程与喃喃地重复:
“假的。”
他回想起了黑夜中的一幕情形。
——姚都好整以暇地坐在车前,对夜色中着魔一般的陆万宜道:
“假的。”
陆万宜当时说过的众多条例中,就有南域南明山上的灵玉堂。
姚都说,假的。
不止灵玉堂。
所有围绕南明山的神秘传言,都被当时的姚都明明白白地否认了——
假的。
“没有用。”
程与无力地摇摇头。
然而下一刻,他毅然转身朝外头走去,径直一路出了铸币司。
莴苣举着伞艰难地追上他,勉强地罩在他头顶:
“公子——你又去哪儿!你不能淋雨啊!”
“去南明山。”
程与抓住他的手腕。
“哪里能上南明山?”
莴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神情,一时愣住:
“就、就在咱们院子后头……公子!公子等等……”
“执学!”
侯思耘疾步追了出来,“……我同你一起去。”
程与无声地颔首。
两人对坐在马车上,相对无言。
莴苣嚷得大声,但程与知道,自己此刻无比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信灵玉堂;他也知道侯思耘不信。
但他们都在赶往南明山的路上。
一路无话。
马车停下,程与先一步出去,直接从莴苣手里接了伞,垂着眼目不斜视地迈上了望不到尽头的石阶。
“执学!”
侯思耘在后头喊道。
程与脚步没停。
“执学!灵玉堂在山顶,传言南明山上有迷雾,外人不得擅闯,还是先用山脚信鸽向太上君通报……”
程与驻足,在湿滑的石阶上回望。
这个时节的雨不下则已,一下便非得倾盆瓢泼不可。
厚重的雨帘中,山脚侯思耘和莴苣的身影已有些不真切。
侯思耘身份使然,不便擅闯,他明白。
他冲山脚一颔首,面上看不出是何神情,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山中独行而去。
“公子!”
莴苣担忧的声音远远传来。
程与听不到了。
大雨和山林在猛烈地冲突着,周遭“噼啪”的撞击声融进湿气中,在他的耳旁变得模糊遥远。
他抬眸看着前头的路——
没有迷雾,他知道。
元熠说过,南明山上的雾散了。
灵玉堂的滴血灵玉和南明山上终年不散的迷雾一样,都是南域上君一族古老的谎言。
都是假的。
可他还在路上走着,在向山顶灵玉堂走着。
即便他心底知道真相。
他曾经是大梁的第二十二任大祭司,他是将十年岁月乃至至亲性命都埋葬在了赵梁祭祀阴谋中的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