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64)
这问题,高三吵架的时候她问过,景延没有回答。重逢后,她也好奇过,只是俩人关系尴尬,没好意思问出口。
直到现在,封云挽才有这种勇气。
她觉得,或许到了,景延愿意坦诚的那个时候。
景延语调平缓,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因为,我大伯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
封云挽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大伯抚养了我十几年,他最担心的,就是我会成为我堂哥那样不务正业的学生。”景延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但他不知道,如果按照我本来的成长模式,我或许,会比我堂哥更让他失望。”
封云挽皱眉反对:“你和景晖不一样。”
“你认识他?”
“我……”封云挽攥了攥手,“我听过,他和陆行洲以前是同校同学。”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封云挽仰起头,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是还觉得你会和他是一路人,就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景延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了,我和他不一样。”
以前,他或许不确定,但现在,他敢说这句话了。
封云挽就像刺猬一样,刚才满身是刺,但只他一个随意的动作,她浑身的刺就又软了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景延问。
“什么?”
“发现我被烫到的时候。”
“没什么为什么啊,这不是人的正常反应么。”封云挽愤愤不平,“这种熊孩子,就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嗯。”景延没再多言。
正殿就在前方,封云挽看着那熟悉的匾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来秋游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许愿条塞瓶子里了,你还记得当时挂哪儿了吗?”
景延微抬下巴:“绕过正殿,一路走到底,有个观景台。”
“那我们去看看!”封云挽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嘴里念叨着,“都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令人惊喜的是,观景台和那时候几乎没什么大的区别,除了地面的砖头换了新。
观景台四周围栏上挂着无数的透明小瓶子,里面塞着红纸条,口子用塑料膜封死,避免了风吹雨淋。
但瓶子数量,一看就不可能是积攒了六年的量。
封云挽叹了口气,正感到遗憾的时候,一旁有一位清扫的阿姨,像是早已见怪不怪地问:“找许愿瓶啊?”
封云挽点头。
“以前的都挪到那边小屋子里去了,去那儿找吧,可以带走的。”
“谢谢阿姨。”顺着她的指引,封云挽和景延推门而进。
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无数玻璃瓶。
工作人员问了她日期,封云挽想了想,只想起来是10月份的事情,却没想起是几号。
一旁的景延补充道:“10月25日。”
工作人员起身寻找。
封云挽才想起来,对了,是她的生日。
只不过那时候她不过生日,所以这日子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她惊讶地看向景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忆力一向不错。”
“……”
很快,工作人员就捧着一箱子玻璃瓶放到了桌上,封云挽一个个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曾经挂的那个,玻璃瓶里小红纸的背面,还写着【封云挽 1025】的字样。
但拿起来的时候,她眼里的喜悦,褪去了一半。
可能是近来多雨,天气潮湿,瓶口溢进了些微水汽,以至于细长红纸靠近瓶口的部分,颜色变得很深,湿答答的蔫儿着,但下半部分,还算幸存。
封云挽的注意力在自己瓶子上停留了许久,才想起问:“你找到了吗?”
“没有,大概丢了。”
工作人员见状,讶异地看着他,却在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暗示下,默默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封云挽又问:“那要不再找找?”
“不用,我当初的愿望早就达成了,所以不重要了。”
听他这么说,封云挽就没再多说什么。
一边拆着瓶子,一边走到阳光下,封云挽把里面的红纸条倒了出来,放进景延的手里。
“给你看看,我当初的愿望,可还和你有关呢。”
景延把那半干半湿的纸条拆开,点头轻笑:“还真和我有关。”
“是吧,那可是我当初最大的执念——”封云挽把纸条拿回来,在看清文字的一瞬间,被口水呛住,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面红耳赤。
她本来写的是:下次语文一定要超了景延。
当时,极度偏科的她,只有语文是能和景延一较高下的,但第一次月考惜败,所以她才许下了这个心愿,结果,因为上一半的纸条湿了,字迹被晕开,早已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那清晰的四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