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20)

封云挽连个凳子都没有，只能靠在墙壁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没一会儿，一位保洁阿姨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拿着一本本子递给封云挽：“封小姐，这本子你还要吗？书桌后面扫出来的。”

纯黑色的皮质封面上，方方正正地印着“辅川三中”的字样，那是高三开学时，学校统一发的纪念品。

上次屋里一团乱，家政公司的清洁，大概也没做到这么细致，所以它才掉在书桌后好些天了都没被发现。

“要的，谢谢。”封云挽伸手接过，从包里掏出湿巾将本子表面的些微灰尘擦干净。

这本子，高中时觉得封面太丑从来没用过，现在年长多岁，倒是觉得正合适了。

她把本子翻开到第一页。

不对，也不是从来没用过。

微微有些泛黄的纸张上潦草地写了两个字——景延。

字迹很深，看得出当时她内心的怨气之重。

名字下，是一只简笔画的猪，封云挽特意在搜索引擎上找了图，照着画的。

这涂鸦，让很多乱七八糟的“针锋相对”，突然涌上心头。

初次见面，因“腹肌”社死后，封云挽只觉尴尬，对景延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印象。

正式宣战，是因为高三开学那天，倒数第二排靠窗的VIP位置，被先到教室一步的景延抢了。

那个位置，封云挽看中已久，不仅是因为，远离老师的视线范围，更主要是因为，从窗口可以看到楼下的篮球场。

那时候，中午休息时间，学校篮球校队经常会在那儿打篮球，里面有个男生的颜挺合封云挽的胃口，虽然不到怦然心动的地步吧，但在枯燥的高三中，欣赏欣赏帅哥打发时间，她觉得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可惜，因为景延，计划还没实行就宣告失败。

非常不甘心，所以她坐到景延后座，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背，试图和他友好商议。

见景延回过头来，她微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空座，“那边还有一个位置，距离黑板更近，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坐得离老师近一点，会不会更好？”

景延一口否决：“我喜欢靠窗。”

“为什么？”

景延吐出了一句令封云挽始料未及的话：“因为我喜欢仰望天空。”

“……”封云挽暗暗咬牙，是不是还要四十五度啊？

你青春，你了不起。

“其实……我也喜欢仰望天空！但你太高了，你坐这里，我就只能仰望你脑袋。”她破罐破摔，甚至开始尝试自己向来不屑的煽情术，“俗话说，人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对吧？”

景延把身子转了回去。

封云挽想，靠，自己都说感动了，他总不能不感动吧。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了他冷酷又毫不在意的回答：“那我可能会更快乐。”

封云挽：“……”

她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也就是他斜后方的位置。

那时候，坐在她前面的体育委员和她关系还可以，看她受挫，体育委员偷偷朝她使了个眼色，眼神里写满了“交给我”三个大字。

封云挽不明所以，眼见着他拖着凳子坐到景延旁边，拿着一本习题册问：“学神，能问你道题目吗？”

“叫我名字吧。”景延和其他人说话倒是客气，三言两语就把题目解释清楚了。

体育委员由衷感叹：“有你坐旁边就是好！希望你能坐久一点，别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景延：“之前那些人？”

体育委员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刻意压低声音的操作略显造作：“封云挽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姐大，日常惹事，丝毫不讲道理，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狠，你之前那些人，坐她旁边都不到三天就被吓走了……”

大姐大、惹事、打人。

依稀听到几个关键词的封云挽无语地想，倒也不必如此夸张吧，她连50米都懒得跑，打人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她会做？

“这几年检讨不知道写了多少份，距离被退学就一步之遥，我劝你，还是趁着没惹到她之前，先换个位置吧。”

“哦。”景延靠着椅背，悠闲地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你猜猜，我为什么会转学？”

体育委员：！！！

封云挽：？？？

上课铃响，窗口争夺赛以封云挽被ko落下帷幕。

本来，这事儿归根结底的确是她来晚了，以封云挽的性格，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实在是景延这人嘴太毒，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眯着眼瞪他的脑袋，如果眼神是箭，那儿估计已经被射出无数个窟窿。

过了会儿还是觉得怒气无处发泄，封云挽翻开崭新的笔记本，力道极大地画上了这些幼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