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132)

陆行洲叹了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我——”封云挽想了想，说，“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但干妈不太赞成。”

“人品不行？”

“不是，那个人，是景家的人。”

果不其然，陆行洲的目光沉了下来。

“景延？”

“嗯。”

陆行洲脑子里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俩……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封云挽点头，“高三的时候。”

“高三……”陆行洲恍然大悟。

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那次喔喔盛典后台，他第一次看到景延，却觉得有点眼熟。

其实在封云挽高三那年，他是见过景延一次的。

好像是四月初，清明刚过，天阴沉沉的，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人的心情，也像被淋湿的纸张，耷拉着提不起精神。

封云挽表现得格外明显。

难得周末学校里事情不多，他回家请她吃个饭，她却全程心不在焉，面前的牛排都快被她戳烂了。

陆行洲无语地用手里的叉子敲了敲她的碟沿：“想什么呢？”

封云挽这才回神，此地无银地喝了口水。

“想高考。”

“你还有这种时候呢？”以前从来没见她担忧过，陆行洲不禁觉得好笑，但还是鼓励道，“不还有两个月呢么，努努力你可以的。”

“嗯。”要是放平时，她可以叨叨半小时，可现在，却只用一个字回答了。

陆行洲能察觉到她不对劲，但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强求。

吃过饭后，陆行洲开车将她送回南苑巷。

但还没到巷口，一直在看风景的封云挽却突然回头，急切地说：“停车。”

陆行洲不明所以，却配合地靠边停了车。

封云挽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走回去。”

“你干嘛去啊？”

封云挽怒气冲冲地说：“找人寻仇。”

说着，还不等陆行洲反应，她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陆行洲不放心，顺着她的背影看了过去，看到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

男生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正从不远处走来，身型挺拔，表情冷漠，直到看到封云挽朝他跑过去的那一瞬间，陆行洲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依稀在他脸上看到了些微情绪波动。

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封云挽双手叉着腰，一副生气的样子，嘴巴一个劲张张合合，但不管是姿态，还是眼神，都和刚才的蔫劲截然不同。

陆行洲失笑，想着还真没见过看到仇人那么兴奋的。

但现在想来，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陆行洲突然脸色一冷，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封云挽，你坦白回答我，那天在后台，他身上那吻痕是你留的？”

封云挽没想到这种八百年前的事情，还能有被翻旧账的一天。

她心虚地点了点头。

陆行洲瞬间觉得血压升高，想起自己之前居然还提醒她注意着点，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傻逼。

“看不出你挺野啊。”

封云挽缩缩脑袋，姿态还挺谦虚：“一般吧。”

“……”陆行洲无语地问，“所以这几年，你见我跟特务接头似的，怕被拍上新闻，也是因为他？”

“我……”封云挽不否认这一点，“第一次被拍到之后，虽然因为你糊，没……”

陆行洲：“不必强调这点！”

“哦。”封云挽继续说，“虽然没有闹大，但我心里其实挺不好受的，就，我知道他喜欢我，也不知道看到这种新闻，会有什么感觉。后来我就想，我伤害了他，那起码，就别在他视野范围内出现了吧。更何况，还是因为和你的绯闻。”

“你那时候就喜欢他？”

“我不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行洲笃定地说：“一个人是不会因为拒绝不喜欢的人，而对他觉得愧疚的，拒绝是你的权利，你以前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觉得愧疚了吗？”

“那或许，是吧。”或许，在她懵懵懂懂，还搞不清楚自己感情的时候，景延其实早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只是这件事，她察觉得太晚了。

陆行洲无声叹了口气：“封云挽，你几岁啊？”

“啊？”

陆行洲拍拍她脑袋：“你不欠我家任何，所以，做你想做的，喜欢你想喜欢的，就可以了。”

“你不介意，他是景家的人吗？”

“如果我介意，那天在后台，我就不会和他打招呼，这年头还有连坐啊？更何况——”陆行洲笑，“这大半年，其实我和他有过几次接触，我能感觉到，他和景家那两个不是一类人。”

“挽挽，以后记得自私一点。”

这是那天，陆行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