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春半(24)
以堂屋正中为界限,东边属于江云河,西边属于江云海。堂屋里的东西二老使用,各家的陪嫁各家用,其余的锅碗瓢盆坛坛罐罐锄头镰刀及家中钱财余粮食能分的分,不能分的共用。
比如家中家中最贵的财产——那头老牛,是没法儿分的。
这牛不只两家人共用,还有江云霞、江云泽、江云草以及几个堂叔伯一起共用。大家轮流着养,每家十天打转。
家里的东西分好,又去划土地和山林。叫上生产队的队长和会计。先是水田,然后坝土,再是坡土,最后山林。看热闹的村民也跟了一群,他们见证分地的公允。
一队人浩浩荡荡挨着江玉蛟家的土地转了个大圈,麦麦和一群孩子也跟着后面跑。其间不免争吵,但还是在下午两点钟前终于把土地划分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便各家按照各家缺失添置,支起两家。
然而,二老既看不惯儿子当家搞得乌烟障气,也过不惯分家的生活,三天两头闹着要单去开火。于是,兄弟姐妹一群人又凑在一起商量。
二老身体尚健,单开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商量之下两兄弟在重新腾了一块儿地出来,砌了小灶,给他们单开火做灶房。吃的菜两家地里随便摘,把分到各家的粮食又倒出来一些,装进二老的粮食柜子。再一次请来生产队和村里的干部来判公道,把他们名下的土地还回他们,后续自给自足,大家公证。
于是,这家又从两家人变成三家人。
这样一来,算是安生了。
而后的大半年里,大家生活虽然拮据,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这样的状态,在江家人心里,觉得至少可以维持十几年。
没想到,第二年夏天就嘎然而止。
事情起源于一场大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在看的亲,吱一声。
我需要看到你们。
第9章 葬礼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山上的树被吹倒了许多,竹林里的竹子也吹断了不少。
慈竹在七月中旬长势最盛,经常看到细细长长的竹稍儿在空中晃来晃去。
但大风一来,很容易折断。
这次的风就吹了不少断在村里电线上搭着。
这么一搭,电就停了。
江玉蛟一早就起来,延着电线杆子在生产队里走了一圈,把该砍的砍了,该清的清了。回来的时候,走的坝上的路。顺便看看山上流下来的水有没有在哪个山沟里堵上了。要是堵上了,水排到了田里,田里再排水不及,要么田坎垮塌,要么将熟的稻子倒伏,都是天灾。
坝上的烟叶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苞谷和花生在地里将熟未熟。
一场大雨说来就来,带着十级狂风,将还没成熟的梨吹得遍地都是,摔得稀巴烂。
香秀站在后门,望着不断被风吹落的梨连连叹着可惜,但又无计可施。
江雨天最开始还去挑捡掉草丛里没有被摔烂的梨,结果才捡了四五个,就被树上掉下来的梨砸中脚背,痛得哇哇大叫。这么一砸,他便跑回屋里再不敢去捡了。
从一开始,这场雨并没有让久住江边的人们有太多担心。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岷江上游,成都方向已经连续下了两天暴雨,上游山上下来的洪水,正汇聚到岷江河里气势汹汹向下游的两岸居民奔腾而来!
只听到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下雨快结束了。
才吃过中午饭,河水就开始往上涨。
雨停了,太阳慢慢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带着灼心的热。河水全是红泥浆。站在江边的老人一看,稳不住了,招呼家里人赶紧收河坝低处未割完的烟叶。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水岸线噌噌往上涨,眼看着烟草地在一个小时内全部淹没。
整个村庄的人全都沸腾了!
无论老少,全都进入了抢收状态。河滩地里,人们吆喝着,呼喊着。箩篼背筐板板车,全都用上了。烟叶没希望了,就开始扯那未熟的花生、苞谷、黄豆。
能抢一个是一个。
他们一边掰扯,一边心痛,又一边叹息。
水势来得太凶猛,没到两个小时,河水就翻过堤坝直奔内湖。没过多久,内湖上下贯通,草坝形成孤岛,面积随着水域的放大而越来越小。
庄稼地,被淹没在水下。
水面荡漾的苞谷花,也很快消失在洪水之中。
半年的辛劳,在短短几个钟头就全部付诸江水!
下半年,怎么过啊?!有人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凳上叹气。
人累了,天黑了。各家各户院子里,街沿上都堆满了抢收的庄稼。
水还在涨,不知道要涨到什么时候。哗啦啦地流水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像一首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