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春半(173)

唐老师是个极有经验的老教师，每一个学生的情况都极为了解，并从未忽略。他夫人曾经抱怨，他对女儿还不如他的学生那样了解。唐老师每次看到江雨琴和秦司时，总能想起小王老师殷切期望的脸，以及他们的父辈。看到水轻尘时，又总想起水老爷子在水家院子里说的话。再看麦麦，这孩子聪慧，看似没心没肺，可经过他近一年来的观察，却并非如此。她只是心性单纯，心思却是极深的。这听起来很矛盾，但确实如此。这女孩儿很能察颜观色，且总能化解别人尴尬危难于无形。

这样的孩子，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如此一来，水轻尘这么稀罕她，也不算奇怪。

但是，很明显，水轻尘的稀罕，要比别人多得多。

可是……，这才多久，居然就在校园里打起架来了，居然还连带把夏星河也拉下了水。事情发展得，比他预料的，似乎快了许多，也恶劣得多。虽然他自己也是个传统的男人，认为男人养家女人相夫教子才是华夏正统，但私心里又并不希望自己教的女学生以后洗手作羹汤只会围着男人转，他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走出乡村，去城市，去远方，去大展拳脚，去做社会栋梁。

因此，每每看着麦麦时，唐老师的心情，是复杂的。

唐老师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轮流扫着，扫得几个人心里发毛。独宁采诗因为是局外人，没有心理负担，在边上乖乖地站着。秦司见唐老师脸色严肃，把麦麦从身后扯了出来，要她站好。

水轻尘原本是少有这种情形的，但被教导主任叫了几次后，胆儿便肥了，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泰然。江雨天常常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也难眨眼的感觉，此刻便是。反倒是夏星河，教师办公室她太熟不过，但被这样叫来，还是平生第一回 。因此，心里的感觉非常特别，有担忧，有惶恐，更有刺激和兴奋。相比而言，后者占比更大。她甚至很想知道，老师们要怎么教训他们。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想法？仔细观察，说不定日后还能因此写篇好作文。

关键一点，会不会记过？会不会让他们叫家长？

她以为唐老师会先审她，她甚至有些期待，并在心里酝酿要用什么话来回答。可是，唐老师扫过她之后，又看向了江雨琴，然后很平静地问：“江雨琴，你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麦麦也没有想到唐老师会叫她先说，她以为他会问夏星河的，因为她大些嘛。可现在唐老师点了她的名，她只好听命。她看向夏星河，有些犹豫。可夏星河看着她，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是要她照实说了。她便决定从头说起，可嘴巴张开刚要说，无事不晓的教导主任冯至群来了。

他的目光，可比唐老师犀利多了。一个个看过去，把秦司和麦麦吓得缩了缩。水轻尘有些忐忑地看着他自己拉了把椅子，挨在唐老师身边坐了，指着麦麦道：“说你的。”

麦麦便一五一十地将她去厕所，至年级主任和文心老师到场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之后，完全意外了。甚至有些失语。包括水轻尘在内，他们起初都以为整个事件肯定是因为麦麦而起，没想到事件的主角竟然是夏星河，只是打架的时候，麦麦突然喧宾夺主，成了主力军。

起因，正是“校花”一事。

话说再好的学校都有几个令人不耻的败类，几个令人发指的垃圾，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灏溪也不例外。比如黄清清等人，比如操场上总有几个男生成日里结队欺负弱小，打人，抢钱，捉弄小动物，捉弄女生等等，再比如这次和麦麦她们打架的那几个女生。

起因仅仅是因为嫉妒。像夏星河这样家世好、学习好、琴技好、画技好、长相好，这种先天后天都优越的人，确实有很多人喜欢，羡慕，甚至崇拜。但，也真的是非常招人嫉妒。

很多人对于这种嫉妒多半只藏在心里，因为真的就是奈她若何，没有办法的事情。有的人天资聪慧，不是光努力就能赶得上的。若说在学习和技能上尚能作一些努力追赶，或许能缩小距离，但长相和家世那是关于投胎的问题，真的是后天无能为力的事情。

于是有人咬牙切齿，便想到了羞辱和暴力。

他们喜欢以别人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快乐。

因此，有了厕所事件。几个女生堵住夏星河，要看看她的“构造”到底与他人有何不同，上下齐手，强行对其解带剥衣。虽然极其过分，可那几个女生都是灏溪镇上的人，普通学生没人敢上前阻止。只麦麦不认识她们，看到夏星河护住了上面护不住下面，护了下面上面又给你剥了。她出言喝止，那几个女生却连她一起堵住，不准出厕所。宁采诗看许多人围在外面，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拔开人群伸头进去，便看到了剑拔驽张的对恃，转身就跑去乐队练习室找江雨天和水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