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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刻(26)

作者: 吻万千 阅读记录

无奈之下江屿澈只能打横将他抱起。这死鬼倒是轻飘飘的,如此也不费什么力气。

他正要跨出大门,突然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就与红盖头打了个照面,给他吓了一跳。

“二瘸子好福气,看看这新娘子多像样,客人走了还知道出来送送。”

旁边宾客欢声笑语,称赞不断,江屿澈只觉心生诡异之感。红盖头蒙住了她的脸,他自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总觉得在那盖头之下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而她的嘴角也正呈现着弯曲的弧度。

在这样的“目送”下江屿澈抱着路峻竹回到了村长家,刚把他放在床上还没歇一口气,就见一人破门而入。

她满面倦容,额头的血勉强止住,只余一片淤青。动作生涩僵直,仿佛浑身麻木动弹不得,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声音微弱嘶哑。

“大仙,是我不好,有眼不识泰山,我早该听你的话把那害人的长命锁扔掉的,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指条明路吧,我不能失去我的儿子,求求你了。”

这人正是刚刚痛失爱子的张家媳妇。江屿澈见她这副样子也心生怜悯,忽然想起路峻竹在离开张家时说了一句“等他们情绪稳定后会知道怎么做的”,看来就是指会来找他解决问题了。

他拍了拍路峻竹,“行了,起来吧。”

路峻竹不为所动,甚至还翻了个身。江屿澈无语至极,只能对张家媳妇说:“你先起来把,他现在的状况不太能帮你,要不你回家再等等,一会再来呢?”

“大仙是不是还在怪我?是我糊涂,是我愚蠢。”

说着张家媳妇抬起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幸而江屿澈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她的眼泪如决堤洪水般倾斜而下,“我等不了了,一刻都等不了了,只要一回家我满脑子都是我那可怜的孩子浑身青紫的模样,我的孩子……”

如此看来让她回家这一计策是行不通了,江屿澈只能先稳住他,暗自祈祷路峻竹赶紧醒过来。

他把女人扶了起来,清清嗓子摆出了一副大仙的派头,“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做的错事吧,你和李家儿媳的恩恩怨怨也不必掩藏了。”

提起李家儿媳,她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似乎无比恐惧,江屿澈更加笃定姜杉的死与她有关。

“不肯说吗?那我没办法帮你了。”

“说,我说。”张家媳妇长叹口气,仿佛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才将那段全村人都闭口不谈的一年前发生的李家惨案叙述出来。

“这事还得从村里的习俗说起。”

在仓才村有这样一个习俗。女人怀孕八个月时可以去仙家楼测算孩子的性别,若铜钱为阳面便是男孩,为阴面便是女孩。

若是家中有了男孩,那么抛出阴面也无妨,但仓才村还有一个说法,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就绝对不可以让她活下来,因为这样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女孩。

这就衍生了所谓的“求子术”——人们将“夭折”的女孩剁成三段放在后山的山洞里祭拜灰仙,灰仙会保佑他多子多福。

一年前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在她产后清醒之时被告知孩子已经在她昏迷的时候被献祭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在她的家乡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恶劣习俗,她歇斯底里地闹,然后她男人给了她一耳光。

那段时间家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人,所有人都劝她村里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要入乡随俗,要适应,要挺过来。

挺过来的人现在自然就坐在她的面前劝她,没挺过来的人或许成了失心疯,或许在井里,或许在后山。

她挺过来了,因为某一个夜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只灰色的老鼠,双爪捧着一枚铜币,口吐人言:“你命里该有一个儿子。但你运势不好,有一个女人,她怀了一个孩子,转了你儿子的性别,如果那个孩子没生下来,你的儿子就会回来的。”

她从梦里惊醒,朦胧之中盘算着村里谁家女人怀了孩子,想来想去只有李家儿媳姜杉一人,她恰好怀孕八个月。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家里人的逼迫,村里人的劝阻,对于那个还没来得及见上的孩子的愧疚与思念把她弄疯了。她把强烈的恨意转移到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那天遇见老李头黑着脸从仙家楼出来,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我告诉老李头,虽然是女孩你也不用愁,随便吃点什么药把孩子弄掉就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村里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张家媳妇眼神空洞,木木地叙述着,“谁让那个孩子克了我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