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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39)

“那会码头还没造,一大片荒地,几个小孩挖了一个星期,搞的那块地方到处都是洞,终于有次下暴雨,一起挖地的一个孩子摔坑里了,手臂骨折。我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拉出来全校通报批评。”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平时就喜欢拿擀面杖揍我,那次估计是因为我爸又跑外面喝酒喝醉了不着家,她心情不好揍的尤其狠,我不能还手只能翻墙跑路,结果就遇到了顾嘉嘉的奶奶。”

“你搬来得晚没见过那老太太,她在世那会也是宁家巷的传说之一,老穿着深色的衣服,没什么笑脸也不爱说话,小时候童话故事的狼外婆差不多就是她那样的,平时我们大家见了她就躲,那天我是真被打疼了,大着胆子去问人老太太有没有跌打酒。”

“老太太就把我领回家了。”

“给我烧了一碗面,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康平安这两天很少说那么多的话,嗓子都有点哑。

“她说,杀人埋尸是很难的,顾嘉嘉的妈妈只是跑了,她帮她买的车票帮她存的钱。”

“那老太太真的是个传奇,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都没考虑我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一点都不委婉,用块猪油跟我演示一个成年人得有多少块猪油那么大,如果要埋了得挖多大的洞……”

“把我给吓得……”

一阵风吹过,靠在墙边的那支烟被风吹得掉了个头,像是在回应康平安的话。

“后来那老太太就问我,那么多管闲事是不是打算以后做警察。”

“我都忘了我当时回答什么了,反正完全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吓得只知道点头。”

“再后来班主任问我是要考中专还是升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那老太太在后面盯着我,一激灵就说自己要当警察。”

然后就当了警察。

远扬:“……”

“所以这案子,一定得破。”康平安苦笑着看着那一支烧掉一大半的烟,“不然我这一辈子背后都得挂着个老太太。”

***

沈强和领导开完会出来就看到远扬和康平安大中午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抽烟,两人表情都还挺深沉。

这两人上岗这几个月,主要工作就是跟着他参加各种扫黑活动,在顾嘉嘉的案子发生前,沈强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带了两个多动症出门,出任务的时候一眼没注意这两人就能跟蛮牛一样往前冲。

顾嘉嘉的案子发生之后,两人的表现倒真的都沉稳了不少。

那个暴雨的夜晚,从河道里打捞出来的尸体翻过面来的那个瞬间,改变了很多事情,很多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无法体会的事情。

那是一条鲜活的、几天之前还和他们有过交集的生命。

“寻找真凶”这四个字,终于从这两个年轻警察在警校里书本上轻飘飘的打印字体,变成了沉甸甸的现实。

有了人命的真实重量,这两人对待证人的证词明显郑重了许多,远扬那本天天塞屁股兜里的笔记本也从最开始的鬼画符变成了真正的线索本,里面密密麻麻串了很多线。

沈强对这两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当年刚做父亲的时候才有的复杂心情,希望他们成长,又害怕成长得太快孩子适应不了。

他面上不显冲这两人招了招手,心里盘算着一会开会的时候得给他们两个去财务那边偷两包饼干,年纪轻轻的运动量大,下午得吃点甜的。

五月十一日,发现顾嘉嘉尸体的第八天,老姚终于出完了所有检查报告,现场勘察的警戒线被撤掉了,这一个本来以为结果会相对简单的凶杀案,因为打成死结的疑点迟迟无法结案。

“这还得多亏了绮桑。”会议室里,沈强感叹,“要不是她提供了顾国富是顾嘉嘉爷爷这条线索,这案子可能就结了。”

远扬因为这句话出了一会神。

他想起绮桑说这句话之前的眼神,那时他身后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食草动物被捕杀前的危险预警。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变成了现在无法轻易证明顾国富就是凶手的关键线索。

“绮桑的不在场证明我已经确认过了。”远扬开口,压下了心底的怪异感,开始汇报工作。

调查案子,他们查的不仅仅只有问询证人的那些问题,对于绮桑,从四月三十日顾嘉嘉失联开始到五月三日案发,这四天绮桑的每一个行踪,远扬都查过了。

没有异常,几乎都有三个以上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路线透明,那三天绮桑确实都在寻找她的外婆。

唯一一个可能会有问题的是五月三日下午那个关键的不在场证明,绮桑说自己去了郊区墓园,说了当天墓园门口门卫的衣着打扮,他们分析过那个墓园的地理位置,如果叫一辆枫城今年刚刚兴起的出租车,绮桑是有足够的时间从门口进入墓园再从墓园后头的矮墙绕出去赶到码头,最后在案发后再赶回墓园从门口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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