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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小熊以后(73)

“你叫我什么?”

上前一把拉住他,肖嘉映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解释:“你、你不能走,我这里,我这里灯坏了,麻烦你帮我修一下,对,而且你不是还要做作业吗?做完再走吧……”

谈默低头看向被握着的手臂,少顷出声,“先松手。”

肖嘉映蓦地松开。

“我有睡觉的地方,不用你可怜我。”

“在哪里?”

“工地。”

离得不远,有水有电。

“那怎么行?!”肖嘉映急于留下对方,“外面那么冷,你还连件外套都没有。这样吧,我——”

他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自己的银行卡,记得就在床头柜里。

翻着翻着肩膀被扳了下。

他转头。

谈默眼中是被人在乎的生疏,嗓音也很紧绷:“我睡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

说完就把视线移开了。

*

把人留下,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肖嘉映没想好。

他既不知道触发这趟旅行的机关,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到现实生活当中。他唯一能做的,也明确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帮助到谈默。

为了不打扰到他,谈默坚持要在离床最远的位置打地铺。肖嘉映假装入眠,其实一直在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他听到谈默拿衣服去洗澡,洗了很长时间,又听到谈默拿了桌上的饼干到外面去吃,走路声很浅。最后听到谈默开门进来,无声无息地躺下睡觉。

两床毯子盖在谈默身上。他侧着睡,瘦削的肩膀把毯子撑起来,虽然身形很长,但连背影都明显发育不良,后背微微驼着。

那只熊被放在桌角,绒毛打结,样子很挫。

薄得像纸一样的月光照进房间。

肖嘉映囫囵地睡过去,半夜又惊醒。

听到沉重的呼吸,他去看谈默。谈默脸颊烧得通红,脖子上却遍布许多小疙瘩,像是在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被虫子咬的。

那么大个子的人蜷缩在毯子下面,再难受也一声不吭,连咳嗽都不咳。

拿手摸,额头温度烫手。

肖嘉映找到药,把他扶起来灌下去,过程中理所当然看清他的脸。其实没有很吓人,但左额的确有道很深的疤,疤痕从发际一路斜掠到眉尾,像道凭空劈过的深壑,让他看上去有点凶,粗糙。

疤痕不算规则,所以应该不是刀划的。

没有在那上面再多分神留意,肖嘉映替他擦掉许多冷汗,穿上羽绒服出了趟门。

早上六点多谈默才退烧。

当时肖嘉映还在睡,没听到谈默离开的动静,醒来人已经不在。

肖嘉映不慌不忙地坐起来,洗漱,出门坐地铁,重新熟悉环境,跟很多面目模糊或清晰的人打交道。

既来之则安之。

他知道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一定会再遇到谈默,否则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相隔不过两天,谈默再次出现。

“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是自己那天晚上取了钱放他背包里,两千。肖嘉映说:“借你的。吃饭了没?”

他不吭声。

“正好我也没吃,陪我吃点吧。”

街上行人很多,大都是刚下班的打工族。肖嘉映也是毛衣、西裤、羽绒服的打扮,只有谈默衣着跟温度格格不入,外套的棉絮有一处裸露在外面。

他们选了一家快餐店,肖嘉映点餐付钱,谈默负责端吃的。

自打他们一出现,餐厅里就不止一道目光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看谈默的。

的确,谈默出奇的年轻,穷字写在脸上,但也出奇的引人瞩目。很多人看着他,目光是同情和可惜,或者是隐隐的优越。

“我们坐那边。”

肖嘉映指了下角落的空位,把谈默带过去。

吃饭时谈默没说话,但满身的灰屑还有满是冻疮的手已经说了。

“吃完带我去你打工的地方。”肖嘉映说。

谈默静了瞬,坚定地摇了头。

他放下勺子看向窗外。

这是个很固执的小孩,这一点肖嘉映当然清楚,转而问:“病好点没有。”

这回他动了动下巴。

肖嘉映无声地松了口气:“我那里还有药,呆会你多拿点回去。”

“肖嘉映。”

“干什么?”

谈默坐在他对面,跟他较劲似的不看他,被苦力劳动压弯的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

“能不能别管我了?你以为你是谁。”

肖嘉映不分辩。

在知道了他就是熊以后,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变得既复杂又难以表述。那是混合着熟悉、亲切、疼惜、紧张、揪心,甚至还有想念的情绪。

所有面对一只熊无法抒发的感情,面对谈默,肖嘉映可以不再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