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捡到小熊以后(44)

亲戚们听到刘惠这么说,当然要配合教育小辈一番:“听听,听听,你妈多不容易,将来可得跟你媳妇儿一起好好孝敬她,别光想着工作,你妈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回来?幸亏她身子骨还硬朗,要真出点什么事你哭都来不及!”

肖嘉映只能耐心听着。

后来实在透不过气,他以加班的借口回到房间,刘惠还在后头不依不饶:“说他两句就不爱听。以后我是一句话都不说了,别让人家记恨我这个当妈的。”

房间里气温偏低,肖嘉映的毛衣又不够厚,所以就加上了棉服外套。

双手揣在兜里,他坐在窗前呼吸新鲜寒冷的空气。

熊斜倚在桌边盯着他:“你不高兴?”

肖嘉映轻微摇了下头。

“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我妈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喘不过气?”

他不想当个不孝子,但有时候真的觉得——还不如留在外地永远不回来。

产生这种想法,一方面很有负罪感,一方面却又无法克服。就和自杀的念头一样,反复产生又反复因内疚而选择忍耐,直到再也忍耐不了。

熊说:“肖嘉映我听不懂。”

“不懂就算了。”

他也只是倾诉而已。

伏在桌上,他闭目养神,耳廓却被人轻轻呵气。

“别闹。”

他抬手想推开熊,熊却扯住他耳朵:“老子给你变个魔术。”

他闷头笑:“怎么这么突然。”

“你看不看??”

“看看看。”

熊让肖嘉映闭上眼睛,五秒钟后再睁开,玻璃窗上竟然趴着只硕大的壁虎!黑黢黢凹凸不平的皮肤,看起来相当惊悚!

“……这什么东西。”

肖嘉映吓得脸色都变了,熊在旁边坏笑:“再闭上再闭上。”

肖嘉映不信它了:“休想。”

“快闭上!”熊拿脚踹他肩膀,“快点儿!敢不闭上我就把它变到你嘴里!”

五秒钟后一只壁虎变两只,方格玻璃都快趴不下了。肖嘉映气得倒拎起它扔回床上:“无不无聊!”

“无聊怎么了,你笑了不就行了。”

熊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很心动。

第二天,肖嘉映的父亲肖维来了。

他一年到头也不登前妻的门,这回是想着刘惠病了这么久,自己也该见原配跟儿子一面,所以拎着补品主动过来。

刘惠没给前夫好脸色,但也没赶他走。

两人年少夫妻,到老了坐在一起竟然没什么话讲,所以结婚到底有什么意思呢,肖嘉映沉默地想。

“爸你怎么来了。”

“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们母子俩。昨天回来的?”

“嗯。”

肖嘉映给父亲倒水,瘦骨嶙峋的手臂在毛衣里晃荡。肖维板着脸问他是不是也病了,他说没有,就是工作比较忙。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回房间把给父母带的东西拿了出来。给他爸的是一瓶酒,给他妈的是件羊绒大衣。

他妈接过没说什么,只淡淡嘱咐他别乱花钱,倒是他爸夸他懂事。

“你妈的病好多了吧?”

明明刘惠就坐在旁边,他爸还问他。他只好替刘惠发言:“没大碍了。”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怎么说我也是你爸,有照顾你们母子的责任。”

刘惠眼眶一酸,走到厨房去忙活。

一家人难得一起吃顿年夜饭,尽管还不到除夕,是大年二十九,但肖嘉映很知足。席间他爸把他送的酒开了,他也陪了两小杯,脸都喝得泛红。

他爸年轻的时候还没这嗜好,是离开他妈以后才经常酗酒。

酒过三巡,肖维说自己去医院看过刘惠几次,刘惠都没给他好脸。刘惠眼圈都红了,还咬着牙嘴硬:“谁要你假好心!”

“咱们争了这么多年,可以放下了吧,刘惠,转眼儿子都快成家了。”

一听到这个,她才实在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她还没有告诉肖维,他们的儿子不喜欢女人。肖维以为她是受到触动,多少安慰了几句。

十点多肖嘉映送父亲下楼。

“好好照顾你妈,你妈她不容易。”

“我知道。”

走开几步,肖维又回来拍拍他的肩:“儿子你也不容易。”

突然在这个瞬间,肖嘉映对死亡产生了犹豫。人活在世上总是有自己的责任,有必须要做好的事,不是件件事都可以逃避。

熊在窗户旁边看见了。

它看到肖嘉映独自站在下面,目送他爸离开后又站了很久。夜色下一切都很冷清,只有嘉映的身影是温暖的,也是清楚的。

回到家刘惠已经睡了,她不知道儿子带了只熊回来。她沉浸在对婚姻的追忆中,没精力帮儿子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