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一整个夏天(85)

隔壁五班的班主任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听到这边的对话，凑过来插了几句嘴。

汪老师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

“我就是觉得可惜……这孩子本来应该是个考状元的料子，哎……”

听老师们用这种语气讨论周绥安，江柠心里莫名泛起了一股怪怪的感觉。

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她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汪老师好像也注意到了，他朝江柠露出了一个慈蔼的笑：

“你先出去吧。”

江柠如释重负，转身朝门外走去。

拉开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

室外的空气又包裹住了江柠，带着恰到好处的炙热，让她全身的血液又活泛了起来。

夜风拂过她的眼角眉梢。

她转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周绥安。

他也在看她。

一双眼睛倒映着水波一样的月色，像是一汪荡漾的湖水。

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眼神。

江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神里。

好像要从他的眼睛找到什么答案似的。

周绥安刚才听见了办公室里的议论吗？他站得这么近，应该听到了吧？

那为什么此刻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淡定？

他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吗？

一个学生，不在乎自己的考试成绩好坏，不在乎自己的天赋和才能被埋没，不在乎同学和老师对他的评价和态度，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和看法，那他到底在乎什么呢？

还有，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陈欣茹对他那么痛恨？

他真的是一个品行败坏的人吗？那些缠绕在他身边的传闻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一刻，江柠突然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探索欲。

她想在他身上找到很多答案。

但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刚才在课堂上说的那些话。

周绥安说她是“很特别的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柠虽然一直埋头读书，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周绥安说这话，她当然懂他的意思。

但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想知道的是，周绥安到底只是随口一说，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向她表达什么心意。

“我脸上有花？”

周绥安微微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柠从复杂的思绪中脱身出来，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他。

周绥安直起身来，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来一颗橘子软糖，撕开包装，丢进了嘴里。

他的舌头顶了一下腮，嘴角勾着一点淡淡的笑。

“怎么？小结巴变成小哑巴了？”

夜风吹动了两人额前的碎发和衣角，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聚起来，又被这凉凉的夜风吹散了似的。

江柠看着周绥安这样一副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就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也对，周绥安怎么可能是认真的呢？

刚才不过就是他顺着汪老师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罢了。

她难道还要巴巴地去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吗？

她也不需要去在他身上找什么答案。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她跟他就是普通的同学加邻居关系，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去打听别人的隐私、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实在太没有分寸了。

秋夜的风吹散了江柠头脑中那股晕晕乎乎的感觉。

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异性的示好对江柠来说一直是一件麻烦事。

如果周绥安对她只是出于一种青春期懵懂躁动的心理，那就是再好不过了，那样她以后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面对他了。

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但这是江柠想要的那种答案。

月光倾泻下来，洒在了灰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似的。

周绥安看见少女浓密的睫毛颤了又颤。

他口中的橘子软糖在舌尖慢慢化开，甜腻腻的，让他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喉咙也有些发紧。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点什么。

却见她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那是一种极其平静的眼神，在他脸上轻轻扫过，没有任何停留。

她没有说话，直接扭头走了。

寂静的长廊里，周绥安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愣。

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慢慢地缠住了他。

可他又觉得这种失落有些莫名其妙。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哪里来的失落？

周绥安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外面的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舔了舔虎牙，口腔里残留了一点橘子软糖的清香果香味，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