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一整个夏天(177)

周绥安的目光顺着江柠的侧脸滑到了她的肩膀，再到她的胳膊，最后落在了她垂在身边的手上。

江柠的手生得很好看，小小软软，十根手指玉做的一般，晶莹剔透，指甲盖还泛着淡淡的粉，看着玲珑又可爱。

此刻，那只手自然地垂落在她身侧，那水葱似的的手指跟着她走动的步伐微微蜷缩着。

周绥安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也不自觉地跟着蜷缩着颤动了一下。

他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

“对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今天下午她把他拉到了茶水间，看表情似乎是有话想说。

周绥安的话问出了口，可是身边的江柠却没出声。

迟迟没有听到江柠的回话。

周绥安的目光又慢慢上移，落在了她的侧脸上，却看见对方还在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风撩起了女孩柔软的发丝，缠绕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看上去曼丽动人。

他的小结巴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发呆啊。

周绥安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

他弯下腰，将脸凑到了江柠的眼前。

“今天下午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江柠似乎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连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道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个什么东西，脚腕一扭，直直地往斜后方的方向倒了过去。

“小心！”

周绥安忙伸出手，一把捞过了江柠的胳膊，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江柠险险站稳，惊魂未定，转头一看，她身后立着一根黑漆漆的电线杆子。

要是刚才周绥安不扶她，她现在估计就要挂彩了。

江柠有些脸热，挣扎着要从周绥安的怀中出来。

可对方却没松开她，仍旧稳稳地钳制住了她的胳膊。

江柠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小结巴变成小迷糊了。”

周绥安的眉骨压得低低的，眼神深邃。

但他的眼神又亮极了，像是浩瀚无垠的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问你话，不回答……”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慢慢下滑……

江柠顿时浑身绷紧，连呼吸都放慢了。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一颗心咚咚乱跳。

她只觉得半条手臂都泛着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那种酥麻感又牵引出了一种痒意，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似的，让她的脸灼烧得厉害，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随着他的动作沸腾着。

“走路，也不看着路……”

周绥安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润泽。

他的手一路滑到了她的手背处。

停了下来。

“我牵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

肢体相触的那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烟花在江柠脑中炸开了锅。

她僵住了。

周绥安的手心很温暖。

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

那种温暖妥帖又很有安全感的触觉很陌生，恍惚间，却也很熟悉。

猛然间，江柠忽然想起来。

很多年前，好像也有人这样牵过她的手。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年纪尚幼的江柠在放学路上被邻居家的张婶子拖到了一旁，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常年劳作后又粗又糙的手已经用力地捏上了她的脸。

愤恨的老太太一边捏一边骂，平时那张慈爱的面庞已经完全变作了怨毒的魔鬼。

只因为江海洋借了她的钱，却迟迟不还。

她不敢去找江海洋，只能拿江柠撒气。

江柠到现在还能记得那种火辣辣的痛感，恨不得一整块肉都被扯下来的那种痛感。

当时她害怕极了，也痛极了，可又不敢高声哭喊惹怒了张婶子，只能憋着眼泪不吭声。

就在那个时候，江海洋拎着几罐啤酒出现在了巷子口。

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张婶子。

张婶子讪讪地放开了江柠。

江柠终于逃出了魔爪。

可江海洋却没多看她一眼，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前走。

江柠跟在江海洋后面，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愤恨极了。

就在她捏着拳头瞪着他背影的时候，走在巷子前头的江海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她。

江柠来不及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忐忑又恐惧。

江海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突然，那张醉醺醺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笑，他笑嘻嘻地朝江柠伸出了一只手。

夕阳铺满了那条狭长古老的小巷子。

醉醺醺的江海洋牵着满脸淤痕的江柠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他身上的酒味很难闻，可是他的手掌温暖宽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