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青云劫[古耽](93)

一道火光把通往温泉的石道两旁杂草烧成焦土。

阳光爬上山，文璃把自己泡在山腰瀑布下的冷潭里。这里是薛兴以前最爱来的地方，他喜欢这处冷泉。

阳光慢慢照上来，照散了山间的雾气，文璃抬头看着天上照下来的一缕缕金色丝线扎到山中，扎到水里。

文璃束了发，是圣人赐给他的青玉无梁发冠，他之前一直没戴。

山下草木焦煳的味道飘散了上来。闻到这煳味，文璃眼前又浮现出圣人殒命那夜，他清醒后见到的大火。

这一年盼着墨云醒来，又怕墨云醒来。怕他醒来去报仇。果然就昨天消停了一天，今天稍微有点精神就开始折腾。

文璃道：“你就不要再用那些花花草草出气了！整个皇城都烧没了，你还不满意？！”

文璃皱了皱眉叹道：“哎，那满城百姓是无辜的啊！何必增加无妄的杀戮！你知不知道那把大火之后我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才超度完那些亡灵。”

墨云的声音炸在空中，“谁要你超度！所有果报，我自己承担！”

文璃道：“你现在说得轻松，待三百年后你渡天劫时，这都要算在一起，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没有了回应。

文璃道：“不过，你现在神足通已经可以传这么远了？好啊，真好！”

“你还是想想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在暖阁一层起了阵法，让你突然之间法力尽失。不省人事吧！”

“我倒是想查，你一把通天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上哪儿查？”文璃想到这里说道，“不过，你没醒的这一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圣人薨逝的消息没出一个月就传遍了四方。

在边塞的鱼肠、湛卢登时倒戈，带着四方夷狄就反了。

西域一带九个都护府，被突厥、回纥、靺鞨、铁勒、室韦、契丹等草原部落联合起来，不到一月就踏为平地。接着各部落纷纷划界独立。连去和亲的公主都给送了回来。

这样一来西边、北边的都独立了。东边，南边的也开始不断掳掠滋扰边界。疆土少说没了三分之一，这个中原王朝历代最大版图只维持了十年，便就此瓦解冰消。

而朝中，新登基的是圣人弟弟的一个儿子，才六岁。

朝廷等于是落到了宋相手里。

皇宫大部分化为灰烬，新帝只能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中理政，反正也是做个样子，奏章都是宋相在批阅。

新帝登基不到半月，就夜夜哭闹说是有女鬼在屋里索命。

宋相等当日参与政变的大臣家中也意外频发。

有的在家中吃着吃着饭，突然口吐白沫倒地身亡的。有的在夜里自家后花园中投井自杀的。家仆纷纷恐惧不已，趁乱私逃，乱作一团。

最终宋相决定往西南腹地迁都六百里。

就在这迁都的路上，人人都吃的一样的米粮，偏偏宋相不知怎么了，上吐下泻二十几天，口舌溃烂，浑身脓疮，每夜疼痛的喊声，让周围的人听着都心颤。

最后几天，喊都喊不出来，大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伸着干枯的手，指着自己的嘴，要喝水要吃的。

众人都传他这是遭了天谴。

半年后，安全抵达新都的人不到出发时的十分之一。

旧都彻底成了废城。城中夜间，时常传出鬼哭一样的声音，众人都说是大火那天枉死的冤魂在索命。

不到半年，任是胆子再大的莽汉，也不敢再居住下去。

文璃每日都入城寻找，看有没有干将、莫邪留下的记号，可是什么都查不到。

朝廷从此元气大伤，只勉强维持了不足五十年，一场瘟疫袭来，民不聊生，终亡于农民起义。

新一代王朝的皇帝已经在中都恒璟登基坐殿。

这废都为求安宁平静，更名为安靖，也慢慢复建起来。

文璃穿上月白色衣袍，从山间瀑布回到山顶。

山顶山崖边，五间旷阔竹屋，都挂着白色纱帐。

山崖边的一间竹屋侧缘上有一个少年，闭目打坐。少年衣袍穿得松散，衣领被山间的风吹开，露出胸口一个镶金的豹形玉佩。

“你既然已经恢复自己运行大小周天，就不要那么多杂念，专心练气化形。”文璃看着这精致典雅的竹屋，心道，圣上当年对他们二人是真的很好很好。

墨云道：“你找到干将、莫邪了吗？”

文璃不耐烦道：“没有！”这是墨云醒来问得最多的一句话，第二句一定是，“那承影呢？”

果然，墨云声音传过来：“那你找到承影了吗？”

“承影说不定早早死在大火里了。”

他俩不知道，承影和陆苍宇的尸身在那大火里已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