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青云劫[古耽](232)

墨云道：“待国丧后，你父亲改立了太子，我再偷偷送你去见他们，以解你母后忧心。”

“好。”

文璃自去武北。墨云带着青玄回到文云观。

尔裳、霭露、湍湍看到他们的少了一臂，满头白发的云上道人时，哭成泪人。

青玄说：“尔裳，趁夜，你去一趟中都，到皇宫里把韦谚找来。”

“好。”

“谨慎些，别让巡夜的兵卒发现你。”

“好！”

尔裳消失。

青玄和墨云回到石屋，墨云左手始终没有松开过青玄。两人疲惫地钻到幔帐里，相拥无言。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身心俱疲，除了相拥，不想说一句话，不想做任何比拥抱更亲密的事。任何动作和言语都是多余的，都是一种冒犯，对彼此的付出、失去、割舍的冒犯。

青玄现在只恨自己软弱，他一直在逃避，他逃避世俗去修道，他逃避责任毁了皇家赐婚，他逃避朝堂党争去了武北，在武北又逃避杀戮妄图以不战屈人之兵最终害了满城百姓性命。他不想面对自己的软弱最终耽误了伤势，也害了墨云。

现在，他又辜负了武北众将士对他的信任，辜负了温雅、唐阿定还有自己的紫旌豹旗，辜负了那等着建功立业的五千亲军！他亦舍弃了深爱的父母，还不知道母亲听到自己身死，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还有那满城无辜枉死的满城百姓！他没能收复武北，他食言了。

可他又怎么忍心再伤墨云，墨云失去的右臂，满头白发，自己又拿什么偿还？又或者墨云只是自己再次逃避这些世俗责任的借口？！

他终究还是太过弱小。无论是内心还是这血肉之躯，都如此不堪一击！

所有的豪言壮语，雄心壮志都功败垂成！

墨云失去右臂的右肩，虽然看似没有外伤，可内里生骨愈合的疼痛让墨云一层一层冒汗，而眼前的一切仍然模糊不清。

他付出这些就是为了让青玄内疚吗？为了让青玄内疚而放弃世俗所有那一切留下来陪他吗？

不是！

他改青玄命格不是帮青玄选择一种命运，本意是为了能让青玄有机会自己做选择。选择他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不是其他人希望的人。无论是沙场上的大将，还是明堂里的太子，抑或是天子，哪怕只是一个没有香火道观里不成器的小道人，一个山野农夫。他想要青玄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而不是上天的命运或者其他任何人！

“青玄。”墨云轻声唤他。

“嗯？”

“不必多虑。你想做什么都好，怎么选都行。”

“我知。”

墨云想到这里只觉得好累，他维持不住人形了，他搂着青玄的手臂松了。他化回了真身，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连记忆都在消散。

它低头舔了舔自己没有了右前肢的地方。

窗外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青玄善人，我把韦公子带来了。青玄善人，你们歇息下了吗？”

青玄忙开了门，“多谢尔裳，你快去歇息吧。”又对韦谚说，“正等你呢。快来看看墨云。”

韦谚一脸不耐烦：“他又怎么了？”

青玄把韦谚带到床边，卷起幔帐，没了右前肢的白色豹子，侧卧在床内，眼内也是一片茫然，正在舔着自己没了右前肢的地方……

韦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震惊地呆立在那里，许久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青玄立在一旁，不知要从何说起。

韦谚为眼前的墨云，默默流下泪来，什么都没问，盘坐下来，双手搭在墨云身上。然而他眉头越锁越紧，大滴的眼泪砸在墨云身上。

“何苦！何苦！你这是何苦啊！”韦谚忍不住仰天长叹！

韦谚双手没离开墨云，身下起了阵法，助墨云恢复。“文璃呢！把文璃臭妖道给我叫来！”

“去，去武北了……”

“把你手臂伸出来我看看。”韦谚怒道。

青玄掀起道袍衣袖，右肩那参差狰狞的肉粉色接痕还隐隐作现。

“还有后背！”

青玄转过身，脱下道袍。左侧从肩胛下方到后腰一整片粉色新长出来的鲜肉。

“我就知道！”韦谚转回头，泪水决堤，他闭了目，不忍心再看眼前的墨云，“你们这些俗世凡人！从来不把我们妖的性命安危放在眼里！我们妖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

“我……”青玄垂泪，默默拉紧道袍衣领，他觉得好冷。

“疆土！征战！荣耀！成就！名誉！地位！权力！钱财！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对你们这些凡人来说就这么重要？！”韦谚失声咆哮！

韦谚没气力喊了，落寞道：“若他再看不见天上的云，再听不见山间的溪流，再闻不见花香，摸不到空中落下的雪，再不记得世间任何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那些虚名荣华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