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镇(39)
“得了吧，芳君，他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假脸美人。”
那声音很好听很舒服，像是用羽毛挠着人的心尖尖，让人想知道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种天人相貌。
芳君有些羞恼，冷冷一笑，“想不到十六天魔女也会失手。”
那画壁里像是有几个人同时哼了一声，画皮不欲与之纠缠下去，见顾慎独完全无视自己，心想来日方长，先赶紧解决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才行，便转过头。
“小镇长，我的收藏可以还给我了吧。”
许星辰这才想起手里还抓着那把面皮，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面皮滑腻腻的，带着人体肌肤的感觉，又空又轻，成功地让她手臂上炸起鸡皮疙瘩，赶紧将面皮丢过去。
芳君接住，立刻紧张地上下检视，陡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天哪，你有手汗，我的宝贝都被弄脏了。”
她先前各种矫揉作态，这下却是几乎真心地哭出来。
画壁里又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许星辰正要定睛望去，突然听得一阵响动，只见黑衣老饕手中细细的鱼竿被拉出一道惊心的弧，像是下一秒就会折断。鱼线在月色下闪闪发亮，绷得极紧，仿佛不堪重负般微颤，叫人难以想象大瓮之下会是怎样的情景。
黑衣老饕陡然发力，将鱼竿用后挥去，刹那间，有大物破水而出！
水花铺天盖地，如海浪一般打来，众人各自施展灵力，挡住水流。许星辰被顾慎独护住，水浪落地时她终于看清楚了鱼线的另一头，原来是咬钩的海婆婆。她眼神凶狠，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居然是一根长而粗壮的蛇身，上面覆盖着细密的灰色鳞片，尾端还紧紧卷着一个人。
是毕生！
许星辰赶紧跑过去，急切地叫道，“毕生。”
毕生神识涣散，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见到她跑过来，微微闭合的眼睛倏然睁开，“小镇长！”
他吃力地想要抬起手，“别过来，快逃！”
许星辰心知他受了惊吓，神智错乱，赶紧蹲下身安慰，“没事了，顾队也在——”
话未说话她目光落到毕生身上，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毕生半边衣服已被血染透，整条右手臂已不翼而飞，露出肩膀处参差不齐的断骨，血液还在汩汩地往外涌。
“毕生，你的手——”
许星辰惊呼，下意识扭头看向一边趴在地上的海婆婆，那海婆婆嘴里鼓鼓囊囊的，还在咯嘣咯嘣嚼着东西，一脸吃到美味心满意足的神情。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牢牢掐住海婆婆的脸颊，大声呵斥，“快吐出来！”
海婆婆见她白嫩的手指就在嘴边，眼中贪念大盛，嘴巴陡然张开，几乎咧到耳根的位置，眼看就要将许星辰的手咬下，毕生大惊。
“小镇长！”
说时迟那时快，顾慎独身形瞬移到许星辰前面，一脚踢飞海婆婆。海婆婆撞在其中一面墙上，墙壁里瞬间响起数声惊呼，里面有人抱怨。
“天哪，脏死了！”
海婆婆不以为然，继续咯吱咯吱地嚼着嘴里的东西，一双浑浊的老眼还贪婪地看着许星辰。
顾慎独脸色微沉，一手按在毕生的伤口上，渡了股灵气过去。眼看着伤口处汹涌的鲜血瞬间止住，毕生苍白如纸的面颊也恢复了丝血色。他才站起身，身上散发出一股锋利的凛冽，直直看向胡四。
“胡四相公，海婆婆袭击了我的手下，我要带走她。”
胡四挠挠小胖脸，不以为然，“何必那么麻烦呢？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扬声唤，“老饕。”
老饕会意，走到海婆婆面前。明明干瘪瘦小的他居然轻易抓起了身形远胜于他的海婆婆，紧接着双手用力，咔哒一声，海婆婆的尾巴竟然被从膝部以下齐根折断，夜色下的庭院中响起一道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海婆婆张大嘴惨叫着，几根手指头从她嘴里滚出来，又赶紧捡起塞回去，两手捂着嘴嘶嘶抽气。断掉的尾巴像是还有意识般在地上拍打着，红色的血涌出，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场景可怖又诡异。
许星辰从刚才老饕的动作中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不祥，只是没来得及闭上眼，硬生生看完这一幕，一颗心简直激烈地快要跳出胸腔！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杀人的场面，何尝想过会在真实生活里见到。画面实在太震撼，太残忍，富有冲击力的画面撞得她大脑瞬间空白，下意识别过脸去。
汪可正幸灾乐祸看着这一幕，陡然便与许星辰的视线撞个正着，她眼神里满含着惊恐，强自镇定，还有深深的厌恶。
汪可被她这一眼陡然看得心生暴躁，却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眯了眯细长的丹凤眼，一股阴沉强大的气压瞬间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海婆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哭泣出声。黑衣老饕头垂得更低，画壁里的窃窃私语声消失无踪，画皮也不知何时遁走了。
许星辰只觉得无形的空气像是有了千钧的重量，将她整个人向下压去，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身体失去控制般想要跪下来，想要臣服在汪可的脚下。受伤的毕生更是面白如纸，气若游丝。顾慎独上前两步，笔直站在他们身边，那股巨大的压力奇异地减轻了。
胡四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顾慎独，夸奖道，“你很不错嘛。”
汪可阴沉着脸看了眼顾慎独，又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许星辰，突然觉得十分碍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搞什么搞，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懒得再看这些人，扬长而去，直接出了兰若斋。
随着他的离开，院子里无形的重压仿佛瞬间卸去，连躲在暗处的妖物们都长长松了口气。
胡四笑眯眯地拍了拍小手。
“好了，各位对我的交代还满意吗？”
顾慎独冷着脸没有说话。
许星辰被之前的一幕震得有些失语。毕生忍着痛踉跄走到她身边，是保护的姿势。许星辰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小声问，“很疼吧？你再忍忍。”
她的眼里满是担忧。对上这关切的眼神，毕生只觉得心脏突然漏跳一拍，明明很痛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飞快摇了摇头。
胡四将目光落在顾慎独身上，见他没有表态，笑了笑，又大声叫道，“老饕。”
老饕走了过来。
第30章 赔条手臂
趴在地上的海婆婆听到这一声害怕极了，勉强支起上半身对着胡四用力磕头，凄惨哭叫，“饶了我吧，主人。好疼啊，饶了我吧。”
胡四不为所动。
海婆婆浑身抖如筛糠，明明大瓮就在旁边，她却不敢跳进去逃走，只拼命地哭叫着。之前主人默认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便大家怎么玩。她不过吃了一条手臂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将乞求的目光投向许星辰，一张老脸上满是眼泪，苦苦哀求，“小姑娘，你心地好，帮我求个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