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沉吟片刻,才温吞吞开口道:“她……葬在哪里?”
“墓地也是老师一早选定的,我带你去。”叶峥嵘站起身,目光在阳台的摆件上一一滑过,“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师亲手布置的,我不会动。你若是什么时候再想看了,就过来。”
“谢谢。”谢清欢诚恳道,抱着相册转过阳台,穿过房间,下楼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你说斯洛克家族会为我做三件事,你就不担心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叶峥嵘摆摆手,肯定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谢清欢听了这话,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叫上在楼下转悠的苏诺,上车赶往墓地。
到了地方,叶峥嵘拿着准备好的话递给谢清欢:“这是老师喜欢的花。”说着,她看向苏诺:“苏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苏诺看一眼谢清欢,见她不动声sè地点点头,心下稍安,跟着叶峥嵘走远了一点,留谢清欢一个人在谢持静墓前凭吊。
谢清欢将花束放在汉白玉的石台上,挑起眼帘看一眼谢持静的遗照。照片中的谢持静看着依旧年轻,眉目沉静,唇角略微勾着,自信又从容。
凝视着照片的时候,仿佛与她正对着,她隐约含笑,温柔慈爱。
如果谢持静知晓谢清宁已经不在了,她是否还能如此从容,好像从未有过遗憾,是否会感慨天意弄人。
谢清欢站在墓碑前,轻轻合上眼睛,静静冥想。过了一会儿,苏诺放轻脚步走过来,先是对着谢持静弯腰一躬,才看向谢清欢轻声道:“刚刚玛丽三世提出斯洛克六月新品发布想请你任形象大使。”
谢清欢睁开眼睛,瞥一眼有点儿忐忑的苏诺,点点头:“嗯。”
苏诺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立刻想起此人曾经当着满大厅试镜人员的面拒绝孟青流的壮举,又想到她如今确实是个正经的款姐了,脸sè微微一变:“你该不会给推了吧?”
“怎么会?”谢清欢轻轻挑眉,“我只是觉得,在谈酬金这方面,季卓阳更为擅长而已。”
苏诺闻言一愣,半晌,才眨巴着眼睛道:“二宝,你还真是一点儿暴发户挥金如土的气质都没有。”
“浪费是可耻的,下辈子会变乞丐。”谢清欢一脸严肃,“走吧。”
“不是,”苏诺有点儿凌乱,“二宝,这就完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谢清欢淡淡道。
“……”二宝老这么抢我的台词,可真让人惆怅啊。
苏诺跟在她身边,心中默默泪流控诉:在二宝身边,真是一点儿被需要的成就感都没有啊。
跑了一圈,叶峥嵘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带着她们回转庄园。管家已经张罗了一桌丰富可口的中餐,只等着她们回来。
席上大家都没有言语。
饭后,叶峥嵘安排她们在客房小憩,稍微倒一下时差,等晚一点在用私人飞机送她们回去。
谢清欢跟苏诺各自道谢,由女仆领着去客房。谢清欢jīng神还好,苏诺的困倦全都摆在脸上,到了客房,扑倒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谢清欢向来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哪怕是困极了也只是合着眼睛略微养神。她坐在床边看相册,还是想不通谢持静为何要将谢清宁养在远处。
为了自己的声誉?在这个世道,有大成就的人,即便是未婚生子,也不是什么破坏声誉的事,不过是韵事一桩罢了。
或者,是为了保护谢清宁?那么,陆见琛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sè?他真的是谢清宁的生父吗?
陆见琛跟谢持静身亡的时候,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客房。陆见琛跟雷慕熙几年前就已经离婚了,他为何到了美国却没有跟谢持静结婚呢?
谢清欢轻轻按了按眉心,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蒙蔽了真相。
苏诺睡醒之后,叶峥嵘跟她们一起用了下午茶,就送她们上了飞机。
傍晚之后,陆展睿来庄园拜访,想接谢清欢会陆家别墅去住,想当然耳,扑了个空。
“什么?已经走了?”陆展睿拧着眉,一脸愕然,“走去哪里了?”
“回rì本接着拍戏去了。”叶峥嵘摊了摊手,“小谢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若是老师地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
陆展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她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双亲就去世了,她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很悲伤,你怎么能让她走?!”
“就是因为悲伤,才要找点事做来转移这种情绪。”叶峥嵘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说这话是有点心虚,谢清欢也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怎的,到底伤不伤心她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再说了,她已经接收了老师留给她的遗产,又去祭拜过老师,这边就没她什么事了。剧组那边又等着,她要以工作为重,我这做师姐的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还拦着?”
陆展睿冷冷地瞪着她,乌黑的眸子几乎喷出火来,半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陆先生,”叶峥嵘在他身后淡淡道,“我能确定她是老师的女儿,你能确定陆老先生一定是她的父亲吗?”
陆展睿霍然转身:“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确定的话,”叶峥嵘缓步上前,纤白的手指在眉尾处轻轻一点,“请收好你那点小心翼翼的爱意。”
陆展睿脸sè微变:“你说什么?!”
“陆先生,有理不在声大。若不是心虚,何必虚张声势?”叶峥嵘好整以暇道,“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能分清身为兄长的爱跟身为男人的爱之间的差别。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请你克制。”
“这还用你说!”陆展睿怒道,“难道我看上去像是个无耻的禽兽吗?”
“很多变态在暴露之前也不像变态啊,这年头衣冠禽兽何其多也。”叶峥嵘悠悠感慨,瞥一眼陆展睿几乎要喷火的怒火,眸sè微微一暗,“不说这个了。陆先生,要不要留下来共进晚餐?”
“承蒙邀请,不过不必了!”陆展睿冷冷道,“告辞了。”
陆展睿拂袖而去。
管家这时候冒出头来,略笑着对叶峥嵘道:“主人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
“他很有意思。”叶峥嵘负手于背后,微微一笑,陆展睿身上带着一种十分微妙的矛盾的纠结,这使他偶尔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天真。但他自小接受的jīng英教育,让他难以向人表达这种纠结,所以那表情落在她眼里,就变得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而且,陆展睿很干净。这种干净不是没有经历世事的纯澈,而是看遍繁华之后仍固执地抵挡诱惑的坚持。
身为一个出sè的商人,叶峥嵘深知时机不等人,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唇边的浅笑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珠宝帝国掌门人不怒自威的气势与魄力:“我要他。”
管家微微躬身,无声地退了下去。玛丽三世有了成家的打算,斯洛克家族也该有所准备了。
正开着车回别墅的陆展睿毫无预jǐng地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
幽静的实验室中,只有手术台上方亮着一盏吊灯,映照着手术台上单薄的尸体。死者的面sè惨白,嘴唇青紫,嵌着深深的牙印,有一支樱花自背后悄然探出,蜿蜒至前胸。
格雷笔挺的衬衫外面套着白大褂,手中把玩着惯用的手术刀,悠悠道:“哎——呀呀,还是死了啊,真是可惜了。”
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他的口气中却只有冷漠,丝毫也没有惋惜之意。
陈希瑶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低声道:“老板,女王蜂已经回转道格拉斯家。”
“哦?”格雷轻轻挑眉,“她这次倒听话,居然没有顺手解决我亲爱的小妹吗?”
陈希瑶冷淡道:“长老会那边闹起来了。”
格雷略微眯起眼睛:“我亲爱的小妹呢?”
“玛丽三世用了私人飞机,这会儿已经回到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