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是唐挚在这次的事故死去了,便不会如此麻烦了。唐家那头不过是家族内斗,有唐起在,保住唐非总不成问题。黑道上的事,自有黑道的规矩在,段家虽然在全力洗白,但段老大一时半刻也退不了,到时自会插手,将黑道重整之后再次分隔。
谢清欢抿了抿唇,眼中清芒微闪。她心里清楚,唐挚走了这一步,只说明唐家如今是个烂摊子。他是个非常有魄力且极具个人魅力的人,有他在,无论是唐家人还是跟着他的那些人,都能按捺住性子,听他的指令行事。
但个人凝聚力太强也有弊端,那就是他一旦倒下,因为无人替代而使得权力出现短暂的真空。无论是唐家还是他自己的势力,都难免要乱。哪怕唐挚的兄弟有九成都是他的死忠,剩下那一成也足以搅浑一潭清水。
两人赶到医院,陈同已经带着人将楼面戒严了,楼梯间与窗口到处可见严阵以待的黑衣保镖。唐挚早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院长带着相关专家在会诊。
手术室上方红色的信号灯闪烁灯,与手术中几个字交相辉映。手术室的门口聚集着两方人马,一边是唐家的人,一边是唐挚的兄弟,各自姿容严整,没人说话,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冰冷。
谢清欢见多了朝堂之争,看到这种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唇边勾起一道冷漠的弧:每当到了这时候,一方是生死关头,一方是利益牵扯,才更能看清楚谁是真正的贴心人。
谢清欢与蒋青不紧不慢地靠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面色平静的脸上,唐挚那一众兄弟看到她,神情间都有点复杂,迅速分开站在两边,让谢清欢通过。
ada与唐挚的专属律师唐白见她走过来,互视一眼,同时迈步,迎上前去,面向谢清欢恭恭敬敬弯下腰去:“大小姐!”
ada作为首席助理,是唐挚的第一心腹,很多时候,她的态度代表着唐挚的意见,唐挚的兄弟对唐挚的安排都心知肚明,他们私底下跟唐挚还是亲密如同当年,但明面上该守的规矩也不能不守。ada表了态,他们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一众黑衣肃穆的年轻人,就连蒋青都在她身后停了脚步,一如ada方才那样,郑重地弯腰九十度:“大小姐!”
谢清欢不动声色地走到手术室正前方,略显郁卒地看一眼上方闪烁的红灯,摆了摆手:“这种时候,就不必来这套了。”她转向ada,轻声问道,“ada小姐,我大哥情形如何?”
“唐总进去手术室有些时候了,相关专家都在里面。”ada直起身体,端谨地站在她面前,略一顿,静静道,“情况不是很乐观,他的一个肾已经坏死,另一个也因为感染正在衰竭中,我们已经通过渠道在寻找合适的肾。”
谢清欢闻言轻轻垂眸,像这种伤势已经非常严重了,若再有其他的伤,恐怕就是大罗金仙降世,也回天乏术了。难怪唐挚要选择自己来做这个掌权人,无论是唐家的人,还是他自己的人,哪一方出来主持大局都不能让所有人心服,只有她可以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立场不偏不倚,是完全向着唐挚的,更因为现在谁距离权柄最近,谁就是众矢之的。
唐挚这次若不能绝地求生,那么……谢清欢心中轻轻一叹,正准备问得仔细些,也好做些应对,哪怕于事无补,好歹是尽了一份心,也算对得起唐挚走的这一招险棋。
她才要开口,就听旁边唐家阵营里传来一声冷哼,毫不掩饰嘲讽的女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响起,甚是刻薄刺耳:“不过是个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妄想拿鸡毛当令箭吗?”
谢清欢的眸子轻描淡写地扫过去,不带任何情绪。
那人趾高气扬与她对视一眼,被她眸中的冰冷刺得一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骄傲了扬了扬下巴,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ada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让谢清欢掌权是老板的意思,这哪里是在骂谢清欢,分明是在骂老板!就凭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当着我的面骂老板!
谢清欢对她的辱骂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那笑声很轻,没有嘲讽,却也绝不温和。
ada抿了抿红唇,觉得这事儿真心不能忍。蒋青适时对她是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插手,无论唐挚生死如何,在这个时候,谢清欢都需要立威来震慑动了小心思的人。
再者,唐挚重伤,即便救回来了,也不一定什么时候醒。谢清欢若是连这点儿没营养的挑衅都处理不了,让她掌权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人听到那笑声,顿时满面怒意,伸出芊芊玉指指着谢清欢:“贱人,你笑什么?”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走廊上响起,谢清欢漠然的神色中带着森寒的杀意,看向她的目光简直跟看死人差不多。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那人脸上挨的那一下极狠,雪白的脸颊上立时一道掌印,泛着十分扎眼的青色,半边脸迅速肿起来,跟刚出炉的大白馒头似的,与完好的那半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人也被打懵了,剧痛席卷了她的大脑,怔愣地瞪了半晌眼珠子,才慢一拍地捂着脸,另一只手捂住嘴,轻轻咳了两声,自口中吐出两颗大牙,难以置信地盯着谢清欢:“你、敢打我?”
“哦?”谢清欢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起右手看了看,“你确定,是我打了你?”
那人蓦地一噎,她脸上挨的那一下子是实实在在的,但……她并没有看清楚是不是谢清欢出的手。
ada静静站着,谢清欢要拿唐家那些不安分的练手,她是没有半分意见的。只是,见到那骇人的伤痕,她还是有点心惊,当初谢清欢甩在唐非脸上的那一下子,简直就是温柔地不得了。
她自己也会些功夫,但刚才,她根本没看出谢清欢是怎么出的手!
“话又说回来,就算我打了你,那又如何?你应该明白,那也不叫打你,”谢清欢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人的脸,淡淡笑道:“那叫教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家之主(3)
教训这两个字格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走廊上两方人马各占一隅,各据立场,各有考量,听了谢清欢的话,各自冷晒,一时之间皆是无语——艾玛这姑娘是闹哪出啊?脱剧本飚戏呐?立威嘛,做个样子就成了,也不怕玩脱了?
谢清欢的本职确实是艺人,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也确然就是个戏子。逗乐的小玩意儿罢了,平日里即便是花钱捧着,谁还真心当回事了不成?
唐挚认她做义妹,原本是打算在唐非十八岁生日时借着庆生宴会隆重宣布,先前也只是介绍给了唐挚的兄弟们,并没有在唐家举行正式的仪式。唐家的人对唐挚的决定是没有任何影响力的,对于这件事,他们私底下聊起来,口气很是暧昧不明,大抵还是嘲讽。
唐挚并非是唐家土生土长的,先前在街区的那些经历使得他身上带着一种温室中成长的唐家人所不能及的悍勇凌厉。就好像羊群之中立了一匹狼,他们自然会忌惮。
结义这种事情对于豪门来说,原本就带着浓厚的江湖气息。如今唐挚的身份地位又可称得上是显赫了,认了个往常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艺人做了义妹,这事在明眼人眼里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义妹?这幌子可不那么高明,谁知道是不是情妹妹?豪门里边的龌龊事还少了?就连那向来挑剔的唐小少爷也不排斥她,可见小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唐家这两兄弟向来感情深厚,当初唐挚不还为了唐非将谈婚论嫁的恋人打包送走了吗?谁知道他们兄妹三个私底下有没有玩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花样?
唐挚掌权,除了在唐非的事情上没原则没底线,其他的事向来是公私分明赏罚明断。他一贯不喜那些嘴碎的嚼舌根,一旦犯到他手里,天王老子来求情都不管用,必定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