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大倒下之后,我粗略给他检查过,他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常爻哭丧着脸,他对于人的身体很是了解,伤在内里可比皮外伤要严重多了。
“行行行了,收起你这如丧考妣的小表情,都不嫌晦气?”简歌瞥一眼他的表情,忍不住烦躁地又踢了常爻一脚,“今天你跟老大同时翘班,是干什么勾当了?”
“没干什么。”常爻不自在地挪了挪,但是一想到简魔王那个爆发力,觉得这条长椅方圆三米之内都不是安全的地儿,只能期期艾艾道,“咳,就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简歌冷冷挑眉,“随便走走就能把段老大给走进了手术室?就段老大那个讲也不听,听也不改的尿性,再加上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你们去《山河》片场了?”
常爻一听,对简歌的崇拜之情立时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毫不犹豫给跪了:“简妈英明,料事如神!”
简歌双手抱胸,俯视着常爻,似笑非笑:“被揍了?”
常爻缩了缩脖子,又小心地挪了挪屁股,他原本就坐在长椅的边上,这一下几乎直接坐到地上去。
简歌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段明楼那厮好奇心过剩,以为自个儿混过黑道就百无禁忌了,却不知道谢清欢压根儿不在意他的身份。你若是好好跟她说话,她也乐意给多几分面子,好声好气地应着。你若是动了手,不好意思,你就等着挨揍吧。
像这么个从不主动招惹人,一旦被人招了定要找回场子本身又没什么牵挂的人,见了最好避着些,只有段明楼这蠢货喜欢逆流直上,上赶着找抽!
简歌知道在黑道里混惯了的人,即便是洗白了,骨子里的野性也未必能沉下来,但是再这么着也是个有文化有品位的流氓,敢做点儿跟身份相搭的事儿吗?
巴巴地跑去片场跟一个三流的小艺人还是个女人挑场子,这话传出去能听吗?
堂堂黑社会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个蠢货给败坏了,才不得不洗白的。
简歌心头喷火,恨不得冲进手术室把某个蠢货拖起来,暴扁一顿,让他长点儿记性,顺便也长点儿脑子。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来,林羽蓝走了出来——这医院是段氏名下的,林羽蓝拥有一间专门的手术室。
林羽蓝摘下口罩攥在手里,一抬眼就见到站如松的简歌,略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带了点儿妩媚的风情:“哟,简妈也来了呀?”
简歌面无表情地颔首,冲着手术室抬了抬下巴:“他怎么样了?”
“碎了几根骨头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林羽蓝不甚在意地笑道,看向常爻道,“反倒是常小弟,你这胳膊折的地儿有些不对,还是小心些,不然留下了后遗症,姐姐我可是会很心疼的哟。”
说着,她欺身上前,弯下腰强行捏了捏常爻的脸。
“啪,”常爻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儿矜持劲儿都没有。”
“哎哟,抱歉呐,天生没长这么那条名为矜持的神经。”林羽蓝甩了甩头发,笑眯眯道,“咱们段家行事的三大准则是什么: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还是不要脸!可见矜持是无用的。”
“狡辩!”常爻审讯的时候是一把好手,寻常斗嘴那功力就弱多了,简单走了一个回合,败下阵来,再不搭腔。
简歌站在边上看两人斗嘴,摇了摇头,问道:“他怎么还不出来?”
“哦,表哥认为他现在的模样有损他身为老大的仪表风度,这不让我出来探探路,要是外边儿没熟人,再去叫他出来。”林羽蓝毫不犹豫地出卖段老大。
简歌额角青筋一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叫他马上滚出来!”
“好,我听简妈的。”林羽蓝重色轻兄,冲简歌飞了个媚眼,笑嘻嘻地转身走进手术室,片刻后,段老大果然是滚出来——他一脸苦逼相坐在轮椅上,轮椅的轮子确实在滚动。
段老大的伤其实一点儿也不严重,就是肋下一根骨头粉碎性骨折,不过很幸运,出手的那人力道拿捏地很准,并没有碎骨插入内脏。胸口处青了一块,呼吸有些不畅,胸骨并没有断裂,只是有些受损。
人体上本身的骨头跟内脏比较贴近,折了裂了一个弄不好,就是要命的事儿,所以林羽蓝十分慎重地在段老大的胸腹间打了数个夹板,美其名曰养骨。外边绕了好几圈白色的绑带,使得段老大看上去活似机器人版木乃伊。
这个造型,对于一个黑老大来说,确实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槽心。更槽心的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养骨是个时间性要求极高的活儿。林羽蓝平日里跟段明楼很亲近,有事没事开两句玩笑,但对于段老大的身体却是毫不轻忽,下了医嘱要段老大好生将养一个月。
常爻看看木乃伊版的段老大,再看看自己,默默闭了嘴,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迟早会被雷劈的。
简歌略眯着眼睛打量着段明楼,看得段老大的小心肝也跟着颤颤,简魔王要出手教训人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伤号。谁知道简歌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啧,这造型挺别致的。”
段老大敏锐地察觉到简魔王这似笑非笑的外皮之下掩藏的愤怒,摸着鼻子,除了呵呵再没别的话。
简歌的目光倏然一沉,冷哼一声:“通知厨房,每天三顿炖猪脚给他进补。隔天给他做一回红烧猪脑!”
“呃……”林羽蓝眨巴眨巴眼睛,勇敢地逆着简妈的怒火,为自家表哥争取福利,“这个,简妈,虽说吃啥补啥,但这么个吃法也太过了。”
“喂喂,你们够了啊。”段老大哪里会听不出两人的话外之音,一听之下顿时不乐意了,抗议道,“别以为我是伤员,你们就可以随便吐槽了啊。我跟你们说,我是很记仇的!”
“哦?”简歌挑眉,“你打算如何?”
“我——”段明楼及时止住话头,抬眼就见简魔王那脸色黑得几乎滴下墨汁来,果断道,“我当然是先养好伤了。”
“小羽,你带着常爻跟老大回老宅养伤。今天的事,我会派人查清楚,给段老大一个交代。”简歌冷静道。
“简妈,这事不如交给我吧,你还要顾着恒丰呢。”林羽蓝诚恳道。
“不必,你好好看着这两个事儿精就行了,段家如今在紧要关头,低调些总没错。”简歌目光沉沉,淡淡道,“纪伦也快回来了。”
林羽蓝听了这话也不再坚持:“那好吧。简妈你自己也要小心。”
简歌微微颔首,看向段明楼:“今天,路家的地下渠道传了话出来,言明谢清欢是路家的座上宾。”
“哦?”段明楼挑了挑眉,神情间有些意外。路家在国内走的是正经道儿,官商两通,但行事风格也颇为强横霸道,并不逊于黑道。
路家上回传话,还是路老爷子那会儿的事了。那时路家跟段家斗得厉害,整个t市动荡不已人心惶惶,后来为防两败俱亡让渔翁得了利,路家传话请了当时黑白道上最有名望的人做了和解的中间人,两家这才休战。
之后,路段两家各自换了掌权人,上一代定下来的规矩也一直沿用至今。这些年两家在生意场上也有往来,都是为了利益,彼此倒是不亲近。
这路家七爷为人也低调,不常出现在所谓的上流人聚集的地儿,比如酒会宴会。段明楼也厌烦那些人的虚伪,寻常时候都是简歌代劳,因此这两人分掌黑白两道之牛耳,私底下其实生疏得很。
路子允给段明楼的印象向来是闷骚的,这次传话算是昭告黑白两道,路家要保谢清欢。无论先前有什么恩怨,自此与谢清欢无关,尽可冲着路家来。
“所以,”段明楼抚了抚下巴,一本正经地思索着,半晌一掌击在腿上,“我们要把她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