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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侬(8)

周祈年这人好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房门敞开,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尽数收于眼底。房间没怎么收拾,黑色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床边,行李箱两边收纳,一边放衣服,另一边放裤子,叠得很整齐。

整齐得像是没动过。

云盏心里浮现起某种想法,抬眸往外看,看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的周祈年时,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穿衣服了。

阳台没开灯,周祈年背对着她,手里拿了跟细细长长的东西,往嘴边送。云盏以为是烟。

他整个人浸在昏暗中,夜风吹鼓起他的衣服,腰腹间肌肉若隐若现,他浑然未觉。哪怕是一个背面,都透着一股子懒散劲儿。

云盏抿了抿唇,叫他的名字:“周祈年。”

过去好几秒,周祈年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云盏这会儿看清了,他嘴边叼着的不是香烟,是一根棒棒糖。

周祈年转过身,脊柱往后一倒,后腰靠栏杆。

他应该是没睡醒,嗓音微哑:“你叫我?”

云盏:“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叫‘周祈年’的。”

周祈年眯着眼,似乎回忆了下,“这可说不准,万一有个同名同姓的呢?”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不知道是得益于他视力好,还是归功于她那双眼过于澄澈,清清淡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好像有什么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周祈年总觉得,里面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像是夏天的一瓶透明汽水,没摇晃过。表面上看,跟矿泉水没两样,拧开往嘴里灌之后才会发现,它并非平淡温和,而是猛烈又急促。钻心的凉。

“表哥不知道你的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哪样的话?”

“说你穷。”

她说这话时没半分掩饰,直白到让周祈年微弓着的脊背都绷直起来——

“……你记性真不错。”

房间阳台下方就是院子里的烧烤架,风裹挟着香气,又卷动欢笑声。热闹得像是街头夜市。

床上手机嗡嗡作响,周祈年撩了下眼皮,迈开步子从暗处走向光亮中。他走到床边,捞起手机,电话接起来,他就说了两个字,“来了。”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只剩丁点儿,他咬碎,把棒子取下,扔进垃圾桶里。

扔完后,发现面前的云盏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垃圾桶?

周祈年补了一天的觉,以往睡醒后他都会去洗个澡清醒一下的,今天钻进浴室里,发现淋浴间里有三个开关阀门,他盯着那三个开关阀一时无言。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淋浴喷头配三个开关阀,他按了三个,发现一个都不管用,喷头岿然不动,一滴水都没流下来。不知道是喷头坏了还是他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索性不洗了。

没洗澡,整个人还是不清醒,眉宇间染着倦懒,垂眸看她,哼笑一声:“怎么,对我的垃圾桶感兴趣?”

没有任何倚靠的东西时,周祈年的站姿特别板正笔直,他微低着头,云盏仰着头。那双眼睛真的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不像汽泡水,像是一阵风。吹走漫长又漫无边际的热得要死的夏天,转瞬间便是泛着清苦冷冽气息的秋天。

“没有,我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问题挺多的。”

“能问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问吗?”周祈年走到书桌边,捡起颗糖,手剥着糖纸,没一会儿,浅绿色的包装纸脱落,露出里边的薄荷糖,被他塞进嘴里,他喉咙里沉着笑,“这样,你不管问几个问题我都能回答你,但待会儿下楼,我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你帮我说。”

云盏眼睫轻颤,还没等她思考完,空中突然滑过一道抛物线。

“接着——”

她下意识伸手接起,手心里多了颗草莓味的奶糖。

“收了糖,我就当你同意了,边下楼边问。”周祈年眼角眉梢都氲着笑,就这样轻而易举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第6章 chapter04

一个人到陌生环境,总归是不适应的。

只是云盏不觉得周祈年会应付不过来楼底下嘈杂喧嚣的环境,他这种人,像是随便扔在一个地方都能左右逢源的。而且有周听澜在,大家也不会为难周祈年。

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懒的说话。

云盏穿着吊带和牛仔短裤,裤子上有个口袋,她把奶糖塞进裤兜里。转头问周祈年,“你抽烟吗?”

周祈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听到这话,偏头看向云盏。

云盏解释:“刚刚你站在阳台吃棒棒糖,我以为你在抽烟。”

周祈年悠悠瞥她一眼:“抽烟还能不冒烟的?”

云盏:“结果我发现你是在吃棒棒糖。”

哪怕是离开房间,周祈年都没关房门。他收起手机,脚踩着楼梯一阶阶下去,心不在焉地说,“管挺宽的啊,连我抽不抽烟都管?”

随随便便一句话都透着千丝万缕的暧昧。

云盏本来只有一个问题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还不等那个问题得到答复,她又问,“你是不是谈过很多女朋友?”

“嗯,几百个。”态度敷衍,张口就来。

云盏是不信的,但见对方不太想回答,于是她重新回到第一个问题,“你抽烟吗?”

周祈年发现她还挺犟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怕他又冒出暧昧连篇的话语,云盏解释,“周大哥,就是你哥——他闻到烟草味鼻子会不舒服,如果你抽烟的话,就别在家里抽。”

周祈年也有了问题,“你该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云盏莫名,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不是。”

周祈年憋着一股坏劲儿:“你喜欢他?”

云盏打小爱跟在周听澜身边,周围大人小孩儿们都调侃她是周听澜的童养媳。云盏不懂童养媳是什么,于是问比自己大三岁的周听澜,“哥哥,他们说我是你的童养媳,童养媳是什么?”

周听澜懂事的早,他拿着颗糖喂进云盏的嘴里,捏了捏云盏的脸,没解释什么是童养媳,只是说:“你不是我的童养媳,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保准每个男孩子看到你都喜欢你。”

云盏眉头皱着,冥思苦想后问:“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我一个礼拜有十块钱零花钱,我每天都会花两块钱买糖给她吃,这样一个礼拜里,我有五天能和她见面了。和她见面的时候我会开心,看到她吃糖的时候我也会开心,剩下的两天,我会在想她喜欢吃什么糖,下次见面给她买,这两天我活在期待里,也很开心。”

“可是哥哥,”云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一个礼拜只给我买两颗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换来周听澜放声大笑,他揉揉她的小脑袋瓜,说,“哥哥喜欢云朵,但是哥哥只把你当妹妹,云朵呢,在云朵眼里,哥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