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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侬(75)

她怎么会总是对他凶神恶煞的呢?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儿子啊。

哪怕总是骂他,但生活的细枝末节里全藏着对他的爱。

可现在,客厅的灯仍旧亮着,周祈年却觉得好陌生。他举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最后,一旁的周听澜看不下去,上前劝他:“走吧,祈年。”

周祈年无动于衷,所幸扔下手机,仰头,朝着客厅的方向喊:“妈——我知道你在屋里,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得到答案,我就走。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小区里空空寂寂,回应他的是啁啾鸟鸣和此起彼伏的蝉鸣。那个夏天那样的热,热的人骨子里好似都能沁出汗来,可周祈年身上肌肤是冷的,眼也是冷的,眼角湿润。

“你答应过我的,来机场送我走,为什么不送?”

离航班早已过去四个小时,他在机场等了高霏霏四个小时,等待他的,是手机那端的无人接听。所以他回来找她了,也为了找一个答案。

他站的那样笔挺,好像春风下恣肆生长的白杨树,脊背笔挺,仰着头,不怕日光。

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意蔓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喉咙紧绷,也干涩,近乎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答应我又做不到?”

“为什么?”

“你从小就教我做个守信重诺的人,我做到了,那你呢?你为什么做不到?你是老师,也是我的母亲,你为什么不能做个表率?”

“为什么,不来机场送我?”

吼到最后,周祈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浑身无力,渐渐跪倒在地。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没哭,没掉一滴泪,因为他还记得,高霏霏曾和他说过,眼泪是懦夫才有的东西,你周祈年这辈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掉眼泪。所以他咬紧了牙关,把那些绝望又失望的崩溃情绪化作空气咬碎进喉管里。

他是真的恨她,也是真的气她,但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恨自己哪怕被她放弃了,也会心有余念,企图奢望她下来看他一眼,把他带回家。

所有人都在说,周家是个好选择,你去了周家你的人生会轻松百倍。就连高霏霏也这么说,你甘心留在这座小县城吗周祈年?是,你甘心,但我不甘心。如果当时不是我改了你的志愿,你现在还在临坞的师范学院学计算机,我知道的,你想留在我身边,当个计算机老师。可我不甘心,你的成绩配得上更好的学校,所以我改了你的志愿。

“做人要有野心,安安,妈妈希望你能去外面发光发热。你不是想做游戏吗,去了你爸那边,有一整个团队陪你做你想要的游戏,而且光耀科技多有名啊,你之前不是夸过吗,说是他们家的手机系统已经可以和国际大公司的系统媲美了?我不学计算机,说的可能不太准确,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你能懂。”

“你是个聪明人,所有人都夸你聪明,我也知道我生了个多有出息的儿子,所以我更加不想你跟着我。周祈年,你已经成年了,要分的清利弊。哪个选择对你好,你知道的。”

高霏霏对他是真的好,一心一意只对他好,好到忘了自己的程度。即便周祈年读书期间把所有奖学金都给她,劝她给自己买点好衣服去做个皮肤保养,她都拒绝了。而是把那些钱花在周祈年身上,给他买鞋,给他买衣服,给他买限量款篮球,就连周祈年身上穿的内裤都是高霏霏买的,八百一条。

她那张漂亮又优雅的脸,满是沧桑和无奈,她温柔地朝周祈年笑,周祈年却觉得她笑里藏了无数把利刃,一刀刀砍的他遍体鳞伤。

他没有任何力气反驳,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必要。因为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也能理解。

可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

·

周祈年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

陈老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个半小时,劝到最后,劝的自己口干舌燥,拿起水灌了大半杯,见他仍是一副摧心剖肝的浪荡子模样,气结到真的上手了,往周祈年头上就是一扒拉,“早就让你留长发了,我看你那寸头看不惯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每次带你出去,总有老师问我,这是你学生还是隔壁中学犯错的不良少年啊?”

没办法,周祈年寸头的模样,确实很伤风败俗,加上他那幅吊儿郎当的德性,整一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

“没办法,女朋友最近喜欢看韩剧,非说我要是留那种发型肯定比韩剧男主帅。”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

其实不是的,云盏是在看韩剧,但她没说男主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头发要是留长一些肯定很帅。”

所以周祈年没再去学校里的理发店剃寸头了。

“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女朋友?”给陈老听得都烦了,于是转移话题,“假条给你批了,下午三点前回学校销假,对了,怎么突然出去,是家里有事吗?”

“不是,”周祈年挺无奈的,他也不想提女朋友的,可是陈老总忘枪口上撞,“一个月没见女朋友了,太想她了,所以和你请假出校的。”

“……给我滚出去,”陈老两眼一闭,指着办公室大门,等周祈年走到门边时,又说,“给你女朋友带点好吃的,别空手去!约会要有约会的样子,明白吗?”

周祈年放在门把的手举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他是真的反骨,在国内军校敬美式军礼,“Yes sir!”

“……”

离开学校后,周祈年开着周听澜送他的车来到云盏宿舍楼下。等了小半个小时才等到云盏下来,她神色匆匆,身上套了件羽绒服,羽绒服长到小腿肚,能够看清她穿的裤子,是条睡裤。

周祈年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下车了,见她飞奔而来,双手张开,让她扑进自己的怀里。

云盏没让他失望,钻进他怀里,头发乱糟糟的,估计还没梳:“你到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昨晚看书到凌晨三点,刚刚在睡觉呢。原本是打算早上十点醒,醒来后接着看书的,所以定了个闹钟,要不是我闹钟不响,我都不知道你给我发了消息。”

“我说呢,怎么还有眼屎。”

“我洗了个脸的,你别瞎说。”话虽如此,云盏坐上车后,假模假式地往车窗看,试图从车窗的倒影里找到传说中的眼屎。

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偷瞄动作,周祈年笑的不行:“是不是傻?骗你的。”

“又开始骗我了,你说实话吧,你在本校是不是也有个女朋友,就是瞒着我?”

“我们学校的女生可不多,”当时两个人坐在后座,车子是suv,底盘高,内部空间大,车窗和挡风玻璃都贴了一层防窥膜,周祈年伸手把云盏放在自己一条腿上坐着,另一只腿大剌剌地敞着,原本放在上面的手伸过来捏云盏的脸,“而且我们学校的女生都对谈恋爱没想法,一个个都想着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