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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侬(45)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清对方的眉眼后,周祈年觉得他妈说的是对的,周为礼的长相偏斯文儒雅,不太像是生意人,看着更像是搞艺术创作的。周祈年和周为礼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原先以为周听澜和周为礼长得像,其实也不像,周听澜长得也像他妈。

父子俩二十年头一次见面,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内气氛逼仄紧张,涌动在晨光中的尘埃好像也凝滞在光束中,气压低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爸,第一次见面,需要我给您磕个头吗?”还是周祈年先开口的,语气轻轻松松,乍一听还挺有礼貌的,仔细一听,刺耳得要命。

周为礼手里端着的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水渍飞溅,甚至还溅到了周祈年的脸上。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没呢,我妈一般教我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但是她说起我爸的时候一般都会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

“……”

周为礼是知道自己对不起高霏霏的,年轻时候莽撞不知事,等到老了才后知后觉心生愧疚。于是他望向周祈年的眼里,也没那么多的不满了,语气渐渐淡下去,“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现在也在尽力弥补。”

“怎么弥补?”周祈年简单粗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您能往我账上转五百万吗?”

“……”

“祈年,”周为礼按了按太阳穴,“这套房子已经写到你名下了,公司的股份我也已经处理好了,你和听澜一样。我听说你还给人当家教?你爷爷不希望咱们周家人出去干这种事,你尽快辞了,也不要去外面打工了。今后你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承担,包括以后出国留学的费用,一年不管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我都会转到你账上,只要你好好学习,拿个漂漂亮亮的文凭,回来接管光耀科技,懂吗?”

周祈年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他们不是让他认祖归宗的,他们需要一条听话的狗给他们卖命。

光耀科技专注ICT领域,周听澜一心想进航天研究所,他们劝不动周听澜,正好想起外面还有个儿子,学的还是软件工程,专业适配度挺高,所以转头来找周祈年。没有所谓的好言相劝,哪怕是道德绑架也没有,他们很直接,你是周家的人,你就应该听我们的安排。

“我要是说我不懂呢?”他想看看对方的底线。

对方也毫不隐瞒,卑鄙的坦诚:“我知道你想做游戏,我也没不让你做,你可以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做一款游戏。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款游戏都会成为全民游戏的,而光耀科技,是全国上下家喻户晓的。周祈年,你是我儿子,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相似的人才会相爱。就像高霏霏也常耳提面命地和周祈年说:“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别窝囊在这个小城市。”

玄关处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周祈年站得地方没有光照,门一拉开,阳光直挺挺地照入室内拉扯着他的身影,周祈年踩着自己的影子,听到周为礼的助理毕恭毕敬地说:“周总,您约了闻总七点半吃早餐,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间了。”

周为礼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路过周祈年时拍了拍他的肩,骤然又换了幅慈父面容,“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我让阿姨给你做了早餐,放在厨房了,记得吃。”

夏天早已经过去了,初秋的早晨与夜晚总是凉飕飕的,空气里像是凝着一串串的水珠,一股脑儿地灌进周祈年的脖子里。

周祈年不知道在屋子里站了多久,直到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紧接着是熟悉的人声:“——你慢一点!”

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周祈年感受到自己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于是低下头看清了始作俑者,是那只谁都不要的流浪狗。毛发洗的干净整洁,身上穿了件牛仔衣,脖子上系了个铃铛,一副狗中贵族的模样,羡煞旁狗。

看不出任何流浪狗的痕迹了。

周听澜看着它围着周祈年开心地转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养了它小半个月,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都怀疑你骗我,这狗不是流浪狗,压根就是你买来养过几年的。”那种亲昵感,像是朝夕相处才有的。

周祈年抬脚踹它,动作野蛮,但力度很小,不像是踹,像是在抚摸他的身子。

“我上哪儿养它去?我们学校只有搜救犬。”

周听澜刚晨跑完,喘着粗气进厨房倒水,抿了口水后说:“它很喜欢你。”

周祈年没脸没皮:“原来我不止招人喜欢,还招狗喜欢。”

周听澜憋着笑,提醒他:“可这条狗是公的。”

……

周祈年请了一天的假,他没地儿可去,就待在房子里。周听澜倒是有课,但他的学校就离别墅区两条街,吃过早餐他就上课去了。上午两节大课上完,他开车回来找周祈年吃午饭。却没想到中午十二点,周祈年还在睡觉。

等到周祈年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洗了个澡出来,门一打开,门外便是对他摇尾巴的小狗。

周祈年弯腰揉揉它的头,逗了好一会儿,边上的门开了。

周听澜举着手机问他:“云朵问你,你国庆什么安排?”

“她问我?”周祈年莫名,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云盏发来的消息后,才抬起头,“她没问我啊。”

“她在群里问的。”

“什么群?”周祈年皱眉。

“哦对,我忘了你不在这个群,等会儿啊,我把你拉进群里。”

话音落下没几秒,周祈年看到自己的消息列表里突然有个群雀跃而至最上方,群里加上他一共有六个人,群名很显眼立意也很简单,叫【相亲相爱一家人】。

周祈年下颌微微抬起,眼底浮起略带挑衅意味,“你爸,你妈,你,你爷爷,再加个我,一共五个人,说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还有,你这群名能不能别这么土?”

其实周祈年话里疏离意味很明显,并且阴阳怪调的,颇为讽刺。但周听澜古井无波,甚至还摇摇头失笑,“咱们家没有群,这个群里的人你都认识,就云朵他们那几个。”

“……”

“对了,这群名还是云朵取的。”周听澜琢磨,“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

周祈年闭了闭眼,死活没想到这么土的群名能是云盏取的。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除了云盏大概没人能取出这个群名。她总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窗外天色昏昏沉沉的,天气预报显示近一个月都要下雨。所以昨晚在青城山顶的时候,周祈年心底始终惶惶虑虑,生怕下雨、看不了日出。

他好不容易带她做她想做的事,周祈年怕她败兴而归。

迟来的雨似乎要下了,天色将暗未暗,周祈年瞄了眼时间,发觉离回校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还早,他昨晚熬了一晚,今天早上和周为礼的对话让他毫无胃口,几乎三十个小时没吃饭,他饿得不行。于是他问,“家里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