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可以想见如果是往年的会元将面对如何惊人的场面。
父女两人在院中散步, 许长海这会儿才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对她不住点头:“你做得很好。”
而许清元今天实在太过劳累,这会儿只想回屋睡觉,但看在对方下值后还特意跑来解救她的份上,只好撑起一个疲惫的笑容道:“侥幸而已,父亲应当明白女儿答得如何。”
“运气也好,实力也罢,如今你是板上钉钉的会元,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许长海自豪地说。
许清元瞥向旁边人一眼,发现今天许长海的确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她低头笑笑,没有再反驳。
这天晚上许长海跟她聊了许多,聊到天上星斗熠熠,聊到月英派人探看情况,他才意犹未尽般回了自己房间。或许在他心中,同进士出身也是一个心结吧,如今许清元的成绩却成功抚平了他的不甘。
她摸着有些酸疼的脸颊慢吞吞往院子走去,仆役们待她格外恭敬,看她的眼神也亮晶晶的,仿佛她早晨是出门镀了一层金才回来似的。
回到自己院中,廊下确却是漆黑一片,听不见一丝响动,脱雪皱眉:“肯定是拿完赏钱自己乐去了,竟把姑娘闪在这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许清元这会儿也不在意这点小事:“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记得火折子在哪里来着,把蜡烛点上,咱们洗完睡觉。”
两人推门进去,月夜风吹树叶哗哗作响,淡蓝色的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模模糊糊能看清室内摆设。
脱雪扒拉着斗柜翻出火折子,将室内的蜡烛点燃。许清元被烛光晃了一下,她揉揉眼睛,慢慢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红烧茄子、虾油豆腐、鱼香肉丝……”许清元念着这些菜名,心中莫名悲伤。
虽然自己院子里的人十分用心地给她准备惊喜,放在平时能吃到这样一顿大餐她也绝对很开心,可是不久前她刚刚过于饱餐了一顿,现在看见吃的直想吐。
“这是谁出的主意啊……”许清元回头问脱雪。
脱雪摇摇头,也是一脸莫名,显然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许清元往门口看去,她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过来,笑着恭贺:“恭喜咱们姑娘一举拿下会元,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许清元笑得合不拢嘴,忙道:“这是你们准备的?”
“是方歌姑娘的主意。”丫鬟聆雨道,“可惜她突然有什么急事先走一步,没能等到姑娘回来。”
“那如果你们谁遇见了,替我谢谢她。”许清元走过去一手拉住一个人,往桌子这边拽,“这么大一桌菜我怎么吃得完,不如咱们一起吃,热闹些。”
“那怎么行……”脱雪刚要阻止,就被许清元塞进嘴里一个煎包,瞬间没了声音。
大家哄笑不止,也没了拘谨,纷纷拿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伴随着众人觥筹交错的谈笑声,许清元慢慢趴在桌面上笑着睡着了。
“醒醒,姑娘,快醒醒!”
许清元正做着美梦,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扰乱,她睡眼惺忪地看去,却是脱雪正在勾床帘。
见她醒来,脱雪道:“本来老爷是说让您晚些起的,可是今日有贵客上门,只能把小姐叫醒了。”
“谁这么早上门?”许清元问。
“听说是哪位大人。”脱雪道。
难道是邓大人特意上门?许清元脑子清醒许多,迅速起床收拾好自己往正厅去。
还没踏入门槛,许清元就听见一道爽朗的笑声,旁边还伴随着许长海的迎合声。
她抬眼一看,发现坐在主位的是个年近五十体型富态的男人,他的下手还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公子,许清元摸不着头脑地走进去,先朝许长海行礼:“见过父亲,不知两位贵客怎么称呼……”
“清元,快来见过侍郎大人。”许长海面向她使了个眼色。
许清元明白这人应该是他的顶头上司,礼部侍郎,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姓胡。
“清元见过胡大人,见过这位公子。”许清元行了一个规范尊敬的书生礼,胡大人捋着胡子点头笑道:“老许你这女儿真是不一般,恐怕将来还要超过你呢。”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些微小聪明而已。”许长海连忙摆手道。
“诶,老许你太谦虚啦。”胡大人用手指虚点几下,又爽朗地大笑几声。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十分融洽,许清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垂手站着赔笑。
“我这四儿子就不如清元许多。”胡大人画风一转,道,“念了十几年的书,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一旁少年听后羞愤地小声插话:“父亲!”
许清元眉头一跳,这胡大人好自来熟啊,连她名字都叫上了。
“唉,我也不求他能跟清元一样登科及第,咱们官宦人家的孩子,总得要考个秀才才行吧?”胡大人一手拍着大腿,叹气道,“所以我想托你件事。”
许长海张了张嘴,停顿一下方才道:“您的意思是?”
“不如让翼儿跟着清元学一阵子,有这位新晋会元的熏陶,说不定我这逆子能改头换面呢?”胡大人哈哈笑道,说完眼睛却一直盯着许长海。
这恐怕不是为了上学,而是为了撮合吧,许清元瞬间明白了这位胡大人的意思,心中腹诽。
许长海自然也是人精,他看着女儿,自己面露难色,十分犹豫的样子。
胡大人接道:“屋里闷,不如让清元带着翼儿出去逛逛吧。”
见自家父亲点头同意,许清元只好带着胡公子出来散步。
今天胡公子一身浅紫华服,十分……骚包。不过还好少年气息十足,脸也撑得起来,不算伤眼。
许家院子逼仄普通,没有什么好看的造景,她也没什么好介绍的,只能请胡公子在一处小的可笑的假山旁的石桌石椅上落坐。
从两人一见面就时常撇嘴的胡深翼也就是胡公子想到父亲出门前的叮嘱,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引出话头:“这圆石桌不失棱角,看起来淳朴自然,许大人真是风雅……”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许家小姐正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
“那是石匠磨坏的残次品,或许胡公子想说的是古朴?”
胡深翼被她一句话噎住,却不敢呛声,只好拼命忍住情绪转移话题道:“哈哈,许小姐真是博学。”
如果一个人读了十几年书连淳朴和古朴都分不清,只能说明他心思真是一点儿不在学习上。
许清元眼睛一眯,突然笑起来。
而许长海那一边,在他隐晦地表达出许清元没有办法生育后,胡大人竟然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胡大人的儿子实在不少,但成器的却挑不出一个来,用最没出息的一个来交换利益他毫无心理障碍,再说即便妻不能生还有妾,又不会绝后,没什么可介怀的,他看中的是许清元的前途,是胡家未来几十年的地位,因此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