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摊主面前摆放的纱线数量并不少, 不是低价处理剩线。
许清元拿起几团纱线, 仔细对比看过, 发现无论是棉线还是其他材料的线团皆属上乘,而且质量稳定,并无明显残次。
“姑娘,你这纱线怎么卖的如此便宜?”许清元抽见摊主有个空功夫,便出声问道。
“啊?因为纺的太多, 怕积压坏,便卖便宜些, 客人您要吗?”那姑娘似乎没想到有人朝她打听这个, 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后面解释的时候眼神微微躲闪,语气也并不肯定。
“我要十团。”许清元示意一旁一脸莫名的脱雪给钱。
直到走出去几丈远后,脱雪忍不住问:“姑娘,咱们府里没有织布机,买这么多纱线做什么?”
“你可见过价格如此低廉的纱线?”许清元一边问,一边随手将纱线交给护院拿着。
“虽然是很少见,但买来无用呀。”脱雪道。
“量大,质量稳定,闻起来也没有霉味,应该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纺了很久的。”许清元边走边思索,同时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恐怕是改进了技术……”
“许小姐!”许清元正思考的入神,不想却被一道喊声打断,她抬头一看,惊讶道,“公……您怎么在这儿?”
眼前一脸局促的的女子正是本应在宫中休息的清珑公主。
许清元往公主旁边一瞧,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公主旁边那人虽然一身中原服饰,但高鼻直眉的长相明显与众人不同,不是河夷塔达的儿子又是谁。
再一看两人身边,尽是仆从和身着便服的侍卫,他们将两人严密地保护在中间。
这架势不是相亲是什么?难道皇帝真要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和亲?
“许小姐也要去看宫中的杂耍班子表演对吗?不如我们一道去吧?”清珑公主希冀地看着许清元,眼里透露着“快来解救我”的信息。
但她周围那么多人,不但是保护,也是一种监视,既然皇帝想撮合他们俩,许清元怎么好直接横插一杠,那不是和皇帝作对吗?
“这位是?”在这个档口,那塔达儿子用蹩脚的中原话开口向清珑询问。
清珑公主都不敢看他,别扭又含糊地介绍道:“这位是许郎中家的大小姐,许清元。”
“见过许小姐,我叫提木。”塔达儿子微微弯腰,一手抚上肩头,朝许清元见礼。
“见过提木公子。”许清元行过书生礼,并未再跟他多说话,而是转头对清珑公主道,“请您见谅,学生已出门多时,恐家人担忧,先告辞一步。”
清珑公主脸上露出失望,勉强笑道:“好,许小姐慢走。”
许清元行礼准备告退,但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补充道:“那边人多杂乱,您倒不如去朱雀楼上观赏,站的高看的远,也清净些。”
“脱雪,走吧。”许清元最后对两人行完一礼,带着脱雪就朝许府方向走去。
留下清珑公主略有无奈地左右看看,认命般继续陪提木逛街。
她本以为许清元与其他人不一样呢,可原来也像自己的伴读一样,无论行动言语,表露的意思皆是让她接受父皇的安排。
提木像是不明白她的情绪一般,还说看完杂耍要去锦沙河边看烟花。
“我小时候落过水,不敢去河边,不如提木公子自行前去观赏吧。”清珑公主兴致不高地推拒道。
谁知提木还真应承下来:“好,那我陪公主看完杂耍后再去看烟花,公主一个人无碍吧?”
清珑顿时轻松许多,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自然。”
“公主,敢问许小姐说的朱雀楼是什么地方?”两人逛了片刻,提木突然想起这一茬,疑惑提问。
“是前朝留下来的古楼阁,只有百官及其家眷才可进入……”清珑公主想起许清元临走前留下的话,心中猛然一亮,她停住脚步,道:“许小姐说的对,杂耍台那边必定混乱,不如去朱雀楼观赏,提木公子意下如何?”
提木欣然同意,清珑公主对他印象提升一些,心中也有些歉疚。他本身是个好人,可惜她实在不愿去千里之外的河夷和亲。
两人来到朱雀楼外,没有直接亮明公主身份,只展露了提前准备好的一般官眷的凭证,把守的士兵便不允许那么多护卫一同进楼,并表示楼中有士兵和侍女保护伺候,可以放心。
见随护侍卫还是有些犹豫,清珑公主便提出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岁安一同入内,护卫们也可以从楼外看到她凭栏观赏的身影,不会有什么意外。
护卫长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进入这幢高达七层的楼阁,从第一层开始闲逛,清珑公主也略尽地主之谊,向提木介绍着朱雀楼的典故,就在两人聊的还算热络的时候,清珑却注意到提木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清珑公主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拉远距离,好在提木没有点破,也没有再靠过来。
七层的游客较多,都是在此等候看杂耍表演的官宦人家,清珑公主本以为会在这里遇到许清元,却不想根本没看见人影。
清珑难掩失望,怏怏不乐地往前走。对面迎面走来一个脸覆面纱、手持茶杯的女子,她边走边望向不远处正在热场的杂耍表演,一个不慎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形不稳地跌往自己所站方向。虽未有磕碰,可女子手中的一杯花茶却尽数泼在了她的裙摆上。
戴面纱的女子再三道歉,侍女岁安立时就要呵斥,清珑公主却抬手打断道:“无事,岁安随我去内室休息片刻。”
说完,清珑公主又朝提木道声失礼,然后随面纱女子步入楼中供官眷休憩、洗漱的内室中。
进门后,清珑公主不过片刻就辨认出同样蒙面坐在内室椅子上的人就是许清元,她不解地问:“果然是你,许小姐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
许清元没有摘下面纱。她在街上与公主分别后,分秒必争地与脱雪去成衣铺中改头换面,又紧赶慢赶,与公主前后脚的功夫进入朱雀楼,为的就是争取这单独的见面机会。
许清元认真回答:“因为学生不知道公主的意思。”
“许小姐看出来了对吗?”事情到了这一步,清珑根本顾不上羞怯,她坐在椅子上,满心惆怅地说,“还能怎么想,本宫从出生就生活在皇宫中,即便想过嫁人,可京中多少高门大户,再远也不过去陪都过日子而已,谁知道父皇这番举动,分明是打算让本宫去和亲。”
说到这里,清珑公主潸然泪下:“所有人都劝本宫为大局着想,说生为公主,前半生享受荣华富贵,如今也须为国家计,本宫明白她们是对的,可本宫真的不愿意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许清元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清珑的话,“谁说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今天国家需要公主忍受其他苦难来保护一方百姓,我也会劝公主忍耐接受。但婚姻不同其他,它会建立起长达几十年的新的人身关系,几乎决定一个人的后半生,不是点点头就可以作出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