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而规律的日子又让人觉得时光飞逝,眼看距离府试越来越近,重胥府的考生们都开始进入考前焦虑状态,有好事者不免就折腾出一些事来。
比如有位不当情报人员都可惜了的考生不知从哪探听出来重胥府七个县的县试前五名,还特别有心的做成了小册子,最令人疑惑不解的是真有人去他那里买,也不知道是为了收藏还是干什么。
还有人复习到崩溃,非要跳湖,众人猜测他是想自尽,但许清元觉得人家说不准是想冬泳呢。
最离谱的是有赌场居然拿府试考生是否中榜及中榜名次开盘,据说还挺热闹,但许清元法律意识多强啊,这可是赌博,绝不敢沾上一丝一毫,不过听说猜府试案首的盘口中,她的赔率挺大的。
总之文人热闹起来真是花样百出,许清元都当新闻看了。
这日,她们三人照常出去散步的时候,却不想被人堵在了门口。
“三位……小……姑……同……同年,小生……蒋怀……玉……多……多谢……几位……救……救命……之恩。”那天晚上无意中搭救的男子正端正地给三人行礼,并递过来三本书,“小……小小谢意……请收……下。”
晋晴波和艾春菲都想要拒绝,但许清元却上前一步道:“书我们收下了,不过举手之劳,你也不用太挂怀。”
蒋怀玉不好意思地解释:“手头……拮据,请……勿……见……见怪。”
艾春菲笑道:“许姐姐都说没事啦,我们要出门了,恕不多陪。”
说完,三人携手就要绕过蒋怀玉。
蒋怀玉情急之下,更说不出话,只能伸手去拦。
许清元疑惑地看他,艾春菲直接问:“还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男子特别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子,姿态一点也不舒展大方,他憋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可否……请……三位……与……与我……互结?”
第18章
蒋怀玉拘谨地坐在长凳上,对面三个女子正等他展露诚意。
他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艰难又晦涩地张开了口:“或许……你……你们……听……听说过……重……重胥府……蒋家……”
蒋家是重胥府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家族,族中子孙繁多,但嫡支后代却很寥落。十七年前,蒋家家主蒋岩膝下唯有两女,虽然不得已过继了堂兄家的一个儿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忍见两个女儿都嫁到别人家去,便存下了给女儿招赘的念头。
恰好当时蒋家手底下的一个铺子里有个掌柜的年轻有为,颇具才干,虽说长得一般,但却是孤儿出身,没有牵挂。蒋岩便存了让他入赘的心思。
但蒋岩的大女儿蒋芯自幼酷爱读书,在本府素有才女之名,偶尔有一次在文会上被一位姓周的读书人的才学吸引折服,便不可避免的怀揣住一些少女心思,就在她正对周公子迷恋颇深之际,父亲却要将一个丝毫不懂诗书礼仪的泥腿子许给她做丈夫,蒋芯百般哭求,蒋岩却未曾松过口,她绝望之下与周公子幽夜私奔,一逃了之。
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奔者为妾,蒋芯得不到正妻的名分,夫家也十分看不起她的行为,长此以往,心高气傲的蒋芯慢慢变得寡言抑郁,周公子开始嫌弃她死气沉沉,脾气倔强,没有一点女子的和柔。
不久后,周公子八抬大轿赢取正妻,蒋芯却在此时有了身孕。
为了腹中孩儿,蒋芯重新打起精神,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周家见是个男胎,对蒋芯的态度好转许多。
不久后正妻有孕产下男孩,而蒋芯的儿子也就是蒋怀玉却表现出了先天不足的种种症状,比如口齿不清、结巴、略有驼背等。
周家的态度每日都比前日更恶劣一分,可蒋芯为了孩子还是忍了下来,直到得知周家居然想让蒋怀玉这个丢脸的孩子出家了事,她被压抑多年的脾气突然爆发,愤然与周家撕破脸,抱着儿子被赶了出来。
蒋芯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到重胥府。她跪在蒋家大门外,求娘家收留。
此时蒋岩已逝,蒋家由过继的那位儿子做主,他与蒋芯亲缘淡薄,主要是害怕影响不好才把母子二人接入府中,但为防蒋芯再度生事,一直将其幽闭在家中禁院内,而蒋芯乖乖顺从的唯一条件就是希望儿子可以读书。
现任家主的儿子与蒋怀玉年龄相仿,蒋怀玉渐渐沦落成他的书童、仆从。
可蒋怀玉在读书上却有着和他外表、性格不相符的天赋,虽然只是三不五时跟着大少爷蹭课听,但书面课业却完成的很优秀,但正因如此,也给他招来了无尽的祸患。
大少爷对他极尽羞辱,周围的仆从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自然更加倍苛待他。
蒋怀玉百折不挠,忍辱负重,只因他知道自己必须遵照母亲的吩咐好好念书,将来考出功名,出人头地,才能接母亲出来风风光光地过日子。
可蒋家在重胥府影响甚大,有蒋大公子的打压,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而为了参加县试,他积攒的所有银子都已经花的一干二净,府试他无法再用钱买人际关系。
前几日,机缘巧合之下,他从一本册子里看到了淮阳县案首与救命恩人的名字极其相似,抱着隐晦的希望,他豁出去了,既是上门道谢,又是诚挚的恳求。
许清元三人听他费力地说完这些,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年纪最小的艾春菲泪眼汪汪,看样子恨不得立马就要帮他。
但县试之前听艾家三姐妹陈情后毅然相助的晋晴波此次态度却极度漠然,如果不是她还看着蒋怀玉,许清元甚至怀疑她在走神。
在许清元而言,则是觉得不值得。按理来说她们作为刚刚经历过这种困窘的考生,最感同身受,应该会仗义相助才对,可难就难在,蒋怀玉是个男的。
或许女考生们在县试阶段都经历过男性文人团体的打压,导致府试备考期间,她们十分抵触同考的男考生,如果知道三人竟然为异性作保,一定会心生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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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实在话,文人就是一个需要维护关系、需要虚名的身份。如果哪个文人不要名声,那压根就是不想混官场了。而现在的社会现状是,女性文人在打压中求生存,内部极度团结,同时也极度排外,许清元又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仙子,她将来就是奔着做官去的,帮了蒋怀玉有没有回报暂且两说,先把同一阵线的女考生们给得罪了完全是得不偿失。
所以现在的蒋怀玉不值得她赌上已有的稳固社交关系和名声去帮忙。
再说她们也不是欠他的,反而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实在没必要太有心理负担。
“蒋公子,我们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实在不敢胡乱担保,万一出了事我们也担待不起。”许清元尽量摆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来,但说的再好听,也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