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进去,房平乐抬头见到是师父,忙绕出书桌行礼。
许清元微抬下巴示意她坐,道:“我原来一直是在凌舟书院读书,我明日修书一封,你也去那里吧,白日有不懂的,晚上回来再问我。”
“老师……”房平乐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眼中似乎有水光,“弟子知错,下次会试,弟子一定会中榜的!”
“这么激动做什么。”许清元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来,“在书院学习方便,氛围和环境都很好,还能结交同窗好友,我身上有公务,不能时时照顾到你。”
这番话似乎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多大安慰,她的头渐渐低下去,仿佛正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
许清元伸手扶着她的脸庞,不让她垂下去,语气温和:“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自责吗?”
“……”房平乐不语。
“是不是觉得愧对我,愧对父母?”许清元握紧她的手。
“是。”
“可是真正疼爱你的人,会因为这种事怪你吗?”许清元道,“为师从来不觉得你做的不好。”
“可是那么多学子中,老师只挑中了我,可我偏偏不争气,辜负了您的期望。”
多年的努力得不到认可,一时失意是常事,但千万不能一蹶不振,这个时候一定要弱化考试失利的后果,许清元思量着又道:“那你自问,这些日子是否对得起自己?”
对方点了点头。
“人这辈子只活一次,但考试却有很多次,对得起自己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你不用觉得慢别人一步,到底后发先至是常有的事啊。”
闻言,房平乐心中一震,她慢慢抬起头打起了精神。说白了她除了对父母恩师感到愧疚外,对于自我目标的追求未能实现也是导致如此丧气的重要原因,尤其害怕被别人远远甩在后面,师父的话入情入理,将她的心结慢慢开解,她终于听了进去,并尝试跨过这道门槛,继续坚定地前行。
她不好意思地起身对老师郑重行礼。
许清元见她精神面貌好了许多,才放心离开。
佟三娘那边正在托人批量打造飞梭织布机,暂时还未投入生产,她的打算是先在京郊厂子里用,随着市场的变化再进行产量调整。
经过之前血一样的教训,佟三娘也成长了。
半月后,黄府为第三代继承人的出生举办了热闹的满月酒。或许是出于想要见一见对手失意的样子,许清元等十几个女官都收到了邀请,但来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黄小公子被奶娘抱着站在黄尚书和黄嘉年身后,许清元主动凑上去,从奶娘手中抱起婴儿,口中哄着颠了颠。
一旁的黄嘉年面色几变,等她把孩子交还给奶娘,他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不善地对奶娘说:“看好孩子,若有闪失拿你是问。”
奶娘瑟瑟应下。
许清元装听不懂地冲他扬起一个笑脸,黄嘉年讽笑:“大忙人竟有空驾临寒舍,真是令黄某惶恐。”
“下官再忙,也不过是教教书的事,哪里比得上黄大人日理万机呢?”
“许大人何必过谦,”黄嘉年的眼神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在盯梢猎物,“大人进翰林院,辛苦支撑这样久,可惜今年女科生竟如此少,唯一的弟子也未能接你的班,真是一桩憾事。”
许清元眉头一跳,她竭力忍下情绪,倏然一笑:“黄大人说的是,我愁的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说着,许清元像是刚发现黄嘉年身后站着的一对书童似的,佯装惊奇地说:“黄大人你这书童,跟我在汀州时的一位姐妹长得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书童听到家乡的名字,不免向这边看了过来。
许清元注意着黄嘉年的反应,在她提到汀州的时候,对方明显屏住了呼吸,眼神下意识地往下翻转,不过也就一瞬的事,他马上镇定了起来。
“天下之大,人与人长相相似何奇之有,许大人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黄老尚书正端坐在椅子上跟客人应酬,这边的谈话许清元敢保证他绝对听得见,但黄老尚书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是不是能说明,在买卖孩童这桩买卖上,黄嘉年其实是瞒着自己父亲的呢?
“黄大人说的是,是下官见识短浅了。”许清元向他道过喜,又逗了小孩子几下,悄悄离去。
“前一阵子入账的一千两银子是哪里来的?”刚才还在跟客人客套的黄老尚书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笑容,声音低沉地问着自己的儿子。
“是梁家二郎年前朝我借的,当时父亲您也知道的,如今他有钱了自然就还来入账。”黄嘉年垂眸恭答。
黄老尚书眯眼想了一会儿,似乎确实记起有这么档子事:“钱财也不能乱借,你知道他用来做什么?以后谨慎些。”
“是。”黄嘉年更加恭敬地低头应诺,脸上的神情倒是无人看得清。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瞧一瞧看一看, 三娘纺业新进的棉布,比别家便宜十文喽。”通临街上传来一家布店小二的叫卖, 路人听到布料卖的这么便宜, 好几人临时起意便进店选看。
这可把对门另一家布业掌柜气的不轻,他抚乱算盘珠子,一拳砸在柜台上, 对小二怒骂道:“不是让你去买三娘家的布匹?怎么他们买的来你买不来?”
小二缩了缩脖子:“掌柜的,我去的时候,人家说卖完了嘛。”
掌柜眉心一跳, 他心里明白不是小二的过错,三娘家的布匹也并不是真的卖完了。这事儿要怪, 还要算到自家东家头上。
当时佟三娘为了搞飞梭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业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着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三娘向平常熟识的各家老板都借了个遍, 有的借的多,有的借的少, 但他们东家倒好, 一听借钱抠门毛病又出来了, 竟是用不在家为由一分未借。
哪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嘿,这飞梭织布机还真就让三娘鼓捣出来了,见识过的人无不惊叹其巧,织布效率大大提升, 成本降下去三分之一是有的,因此她家厂子里的各样布都卖得十分便宜, 京城的布行纷纷去她那里订货。
三娘使了个狠招, 当初借给她钱的, 就用这钱冲买布的定金。如今大家争着抢着要货,因此都无不满意,可惜这里面不包括自己东家。
掌柜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二不明就里,悄悄溜了出去。
佟三娘看着账房拿来的账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说的果然没错,虽然价钱便宜了这么多,可盈利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反而更胜从前了。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有见识啊。”
市场在扩大,扩大的速度快到肉眼可见。佟三娘现在虽然还是负债的状态,但却再也不用吃别人的闭门羹了。如今不但上门买布的人络绎不绝,打飞梭织布机主意的也绝不在少数。她已经决定,只卖成品,不卖技术,现在人人都要反过来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