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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捱(147)

作者: 紀美代 阅读记录

周钦沂眯了眯眼:“我看到他了,我找个他视觉死角的窗户钻进去,先探探情况。不说了。”

他说着便下了车,把手机调了静音。猫着腰快速往人影所在大楼的另一边跑去。挑了个极远的破碎窗口,撑着窗沿一个挺身便钻了进去。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第107章 107

冬天天亮得很晚,四周还是昏暗的一片。这地方偏远得很,没半点人烟,除了偶尔几声鸟鸣,安静得有点儿瘆人。周钦沂踩着碎玻璃进来时,动作间带起了刺耳的咯吱声。

里面是一间十平米不到的老式办公室,房间里堆着几张已经发霉发烂的木质办公桌,椅子也都是缺脚缺腿儿的。房间的墙壁已经都返潮发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味,到处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稍有动作那些灰尘就铺天盖地飞扬到空气里。周钦沂一不小心吸了几口,立刻难受地捂着嘴狂咳起来。

他边咳边找了个靠门的办公桌钻下去掩藏,等呼吸逐渐平缓了,又安静了几分钟。确定门外没有动静、没有人发现他,这才慢慢从桌下钻出来。他贴紧门边儿,掀了个口往外张望——走廊两边都有办公室,这会儿门全关着,走廊没窗,又不透风,竟比办公室里还要昏暗数倍。他这间办公室几乎靠近走廊尽头,往另一边儿张望,只能看见漆黑的虚无,没有尽头似的。

再想把门打开点就有点儿阻力了,周钦沂怕门老化的严重,到时候带起支拉的声音,就没硬掰。他隐约已经听见了走廊那头若影若现的脚步声。在这样冗长又空荡的窄小走廊里,任何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重现。

于是周钦沂把门合成更小的一条缝隙,他紧贴着墙壁和缝隙,凝神听着屋外哪怕一点点细小的声音。

果然是踢踏的脚步声。

他跑进来时文朔肯定在楼上看见了,只是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只知道大致方向。

他听见一声令人鼻酸的刺耳开门声,然后脚步声换了方向,隐约听不清了。过了一会儿那扇门又被关上,他对面那排的门被吱嘎一声打开。来人走进对面的屋内搜寻一圈,仍然一无所获。他将那扇门也轻轻关上,继续打开下一扇门……

周钦沂上下鼓动了一下喉结。文朔很明显是在一间间房间搜寻他的踪迹。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文朔有没有带管制刀具之类的武器,但仅仅是打斗的话,他知道文朔是基本上打不过自己的。且文朔这么大费周章把他一个人引到这来,显然是因为有话要说,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拿谈栎父亲的证据跟他们谈判。可现在他一声不吭,仿佛胸有成竹似的一间间房间搜索着自己,故作玄虚似的,有什么好处?

周钦沂暂时想不明白,只好凝神注意着门外的动作。

听脚步声一楼像是只有文朔一个人在搜索,难道还藏了其他人在这里?或是文朔真的带了什么管制武器,确定能治住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周钦沂都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坐以待毙。在摸清底细前他不能让文朔就这么找到自己。

他慢慢半蹲起身子。

这里每间办公室布局其实都差不多,藏人的地方很少,所以文朔搜寻地很快。现在他已经能很清晰听到文朔的动静了,就在离他不远的几间房外。

他这间房靠近走廊尽头,也离楼梯不远。猫着腰轻手轻脚,几秒钟就能跑到。唯一的问题就是开门噪音太大。

他在心里一点一点数着文朔动作的节奏,他要开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制造出的噪音,跟文朔开门时的噪音完全一致地压在一起。

周钦沂抬手慢慢握住把手,他的心脏不停地快速跳动。文朔跟他还有一小段距离,他看不见人,只能凭借脚步声和开门前握住铁质把手时轻微的咔咔声判断他的行动。

他闭着眼睛,听到文朔停止了对对面房间的搜寻,他听见文朔走出房间,将房间门轻轻带上。他听见文朔来到自己走廊这边,站定、抬手、衣物的窸窣声、握住把手时的铁制品摩擦声——

“咔咔——”

就是现在!

周钦沂屏息猛一下将门拉开!文朔也顺势推门而入!

整个世界趋于一片死寂。

下一秒,文朔走进屋里检查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周钦沂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蒙着头向二楼冲去!

为了跑步时没有声响,他在屋里时就将鞋脱了扔到窗外。这会儿楼梯上有许多碎玻璃片儿和沙砾。周钦沂光着脚踩在上面,疼得头上青筋都一根根爆出来。但他不敢停留。一会儿文朔查到他那间屋子,看见门开着就知道自己肯定往二楼跑了。

周钦沂快速地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还要破旧,一间间办公室空空荡荡,连门窗都拆了,冷风一股股地往里边儿倒灌,活像是毛坯房一般。

二楼也冷清清没有人声。这建筑就这么两层,周钦沂这会儿心里也有了底,文朔估计是没有带人,不然他们前后包抄,自己哪有路逃。

只不过二楼比一楼还要破烂,门都没有,躲藏的地方更是十分有限。周钦沂挑了个中间位置的房间进去,将嵌进自己肉里的玻璃碎片先挑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咬着自己一块儿衣角。还好扎进肉里的碎片并不多,只是有几块儿玻璃比较大,扎得深。周钦沂闭着眼,咬着牙往外一拨。一瞬间冷汗都将衣服要淋湿了,疼得浑身不断打颤、生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他看着带血的玻璃碎片,一瞬间想到混乱中被推倒在玻璃渣上的谈栎。他想起谈栎后背那道被玻璃深深划得卷出肉来,缝了许多针的狰狞伤口。不知道当时谈栎会有多痛?

可周钦沂这会儿也无暇再多想别的事情。他将玻璃片全拨出来,又将衬衫撕了一条布料将伤口包上。他一瘸一拐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又朝外面看了看,不是很高,如果文朔真有什么管制刀具、甚至是武器。他只能从这个窗口跳下去。下边儿有一条半枯的灌木缓冲,应该不会摔得太惨。

他刚计划好逃跑路线,走廊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文朔估计是查到他那间房间,现在要来二楼找他了。二楼屋里连躲藏的桌椅也没有,在门外就能看得一目了然。周钦沂只好半倚在窗边,紧张而焦虑地等着文朔出现,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跑。

风越来越大,文朔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料峭的寒风不知是吹倒了楼下的摆件还是破烂的桌椅。楼上的二人同时听到巨大的哐当一声。

文朔的脚步声几乎要停在他的门前,最终还是犹豫片刻,快速地跑过门口,朝楼下冲去。

而周钦沂紧挨在角落里,没被看见。

他本来该松一口气,此刻却呆愣在原地,一瞬间如坠冰窟般地瞪着眼睛。

他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一切,他回想起从一开始就觉得怪异而不对劲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