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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死的鱼(72)

作者: 易炸 阅读记录

周正顶着对面那三道视线,面不改色地轻拍纪闵蓝的背,帮着他顺气。

好容易缓过来,纪闵蓝红着一张脸,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气急败坏道:“干嘛呀你们,专心吃饭,老盯着我们做什么!”

唐苗笑眯眯地说:“看看年轻人怎么谈恋爱。”

孟良接话:“你苗姨老说我不解风情,我学习学习。”

孟笙若有所思:“原来爹系男友这么香。”

纪闵蓝:“......”

这仨人不愧是一家的!

吃完饭,孟笙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起身走到边上聊。

唐苗和孟良想去海边散步消食,拉着纪闵蓝一起,这么长时间没见,心里憋着好些话想说呢。

纪闵蓝也很想他们,不过这两天习惯了和周正无时无刻黏在一起,现在让他们分开,他有点不习惯,回头看向周正,只见对方笑着对他说:“去吧,好好陪陪孟叔苗姨。”

即使纪闵蓝知道周正这么说没有任何问题,但对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舍,还是让他不太开心,瞪他一眼扭过头,跟着唐苗走远了。

周正摇头失笑,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孟笙接完电话回到桌边,帮着他一起收拾,完了忽然对周正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周正早就料到孟笙会私下找他,此刻并不感到意外,点头应下:“稍等,我先把碗筷洗了。”

餐厅还未营业,店里除了他俩没别人,孟笙索性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等周正忙完。

一刻钟后,周正从厨房出来,走到孟笙对面坐下。

孟笙直奔主题,“纪小鱼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小时候的遭遇?”

周正愣了愣,他以为孟笙会问他生病的事,没想到是这个,有些意外道:“提过,但没详细说。”

周正其实很想了解纪闵蓝的过去,却不想去问他,不忍心让对方再回忆一次那时候的痛苦。

孟笙说:“我爸和小鱼的父亲是朋友,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直到六岁那年,沈韵之被纪瑛当场撞见和男学生接吻,她受不了心爱的丈夫出轨,对方甚至是同性恋,觉得恶心,俩人为了争夺小鱼的抚养权闹上法庭,最后法院判给了纪瑛。”

“或许是因为我爸和沈韵之是朋友,纪瑛对我们报有很大的敌意,从那以后不让我们再接触纪小鱼,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被允许出门,关在家里连幼儿园都上不了。没过多久,我们听说纪瑛把小鱼带走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以为纪瑛想带着儿子离开这个伤心地,换个地方开启新的生活。”

忆起陈年往事,孟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接着说:“直到六年后,沈韵之找到我爸,拜托他去救小鱼,那时候我们才知道纪小鱼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非人折磨。”

“纪瑛把小鱼带到了一个小县城,她那时候已经疯了,小鱼被她强制穿上女装,整日整夜洗脑他是女孩子,不允许他跟任何男性说话,一旦被她发现不听话,就得挨打、挨骂、关禁闭、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任他一个几岁小孩关在封闭黑暗的阁楼,无论他怎么哭喊求救都不理会,通常关满一夜才会放人出来。”

“在学校也好不到哪儿去。学校因为收了纪瑛的巨额捐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师不管,同学也不理解小鱼身为一个男孩子为什么总是穿裙子,也从来不跟男生讲话,有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像是找到了读书之余的乐趣,开始用言语羞辱他,骂他恶心、变态,后来见他没反应,甚至开始动手。”

听着孟笙的叙述,周正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那些画面,眉心拧成死结,交握在腿间的双手攥紧,因用力而青筋鼓胀。

孟笙抬手擦掉落下的眼泪,继续道:“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又矮又瘦,看上去完全不像12岁的男孩。纪瑛被她父亲纪远征带回去入院治疗,我们则把小鱼带回了家。渐渐发现他对自己的性别有认知障碍,早在纪瑛日积月累的催眠之下相信了自己是女生,不愿意穿我妈专门给他买的男装,后来我爸试图强行扒他的裙子,他当时极其抗拒,大声哭闹、尖叫,说什么都不肯脱。”

“我爸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好有朋友是心理医生,便请人到家里来,进行了长达半年的心理疏导,纪小鱼才慢慢重塑被纪瑛摧毁的认知和三观,渐渐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脾气却变得越来越怪,而且对同龄男性依旧带着一股天然的排斥。”

孟笙抬眼看向周正,笑了笑说:“所以,当年得知小鱼在和你谈恋爱后,我感到特别意外。”

周正笑不出来,心脏压了一块巨石,疼得他喘不上气。

“作为你们当年这段感情唯一的知情者,我其实并不看好,主要是因为纪小鱼对你的态度。那时候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长时间没接触过男人,碰到一个难得不排斥的,觉得新鲜好奇,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你,可等你消失以后,我才意识到小鱼有多喜欢你。”

孟笙轻声说:“你知道最开始那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周正摇头,纪闵蓝从未主动提及当年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他也不忍心多问。

“小鱼当时为了找你把动静闹得很大,身边认识他的人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在找失踪的男朋友,自然也没能逃过纪瑛的眼睛。母子俩因为你吵得不可开交,纪瑛把他关在家里,勒令他断了找你的念头,甚至想把人强制送去德国留学,他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留在国内找你等你,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小鱼实在是被纪瑛闹烦了,一气之下决定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净身出户。纪瑛也是真狠心,没留给小鱼一分钱,说走就走,去了德国定居,没再回来过。”

“离开纪家以后,小鱼把身上仅剩的钱用来租下你当时住过的房子,交完房租浑身上下只剩几百块。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不可能主动开口向我求助。最开始那一个月几乎天天吃泡面、稀饭馒头,等我发现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跟现在的模样差不多,精神状态却比不上现在的十分之一。”

“他像一具被吸干了血和灵魂的躯壳,不说话,也不笑,甚至变得没了脾气。每天到学校上完课就去你之前常去的地方找你,拳击俱乐部、酒吧、医院,还有你们之前约会去过的那些地方......就这样日复一日,可他总是找不到你,每天回家都会躲起来哭。”

“后来时间长了,纪小鱼就不再去找你,他选择安静等待,他总跟我说,周正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他把你做的那枚银戒当宝贝一样,每天戴在手上,一旦有追求者凑上来,他就把戒指拿给对方看,说自己有男朋友。”

“在他心里,你们从来没有分手。”孟笙总结道,“周正,纪小鱼真的很爱你。”

周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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