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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23)

阿娘在赌鬼爹死后,只撑了一年也没了。

有人把主意打到沈宝用身上,一张灵气的小脸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沈宝用因为从小没爹,娘又指不上地活着,心眼儿比一般的小孩多,她看苗头不对,一路跑到了镇上,从此在明乙镇上乞讨过日子。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没钱没亲人地流落街头,直到十一岁时才被收养,六年的时间里,她遇到的最坏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一开始她小,干黏的头发黑灰的脸,脏兮兮的小乞儿倒不怎么引人注意。可后来,她长个了,五观也长开了,沈宝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那段经历在沈宝用的记忆中没有色彩,只有黑与白。连她刺向人渣的匕首、沾满鲜血的双手都不是红的,是黑的,深浅不一的黑。

知道这件事的人,后来都死了。哦,他们是怎么死的呢?失足淹死的,吃东西卡死的,沈宝用想起他们死前的样子,依然是黑白的。

从那以后,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此事了。直到她被收养。

养父看着随时爆起的她,什么都没有说,哪怕看得出他最想问的是人渣有没有得手,有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摸了一下她头顶,道了一句:“辛苦了。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养父是个好人。从此,她的秘密只有她和一个男人知道。

此刻,这个秘密依然是她和一个男人知道,但薄且不是个好人。

第18章

是的,薄且不是好人,身在高位不悲天悯人,不同情弱者,但他掩藏得很好,所有人都说九王府的世子爷好。

沈宝用多希望薄且对她也能以面具示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越发在她面前不加掩饰,不吝于把所有的黑心烂肺展示给她看。

当年不过是为了不再被大姑娘无顾责罚而使了点儿小心机,竟惹得世子派人去调查了她。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她自认为的天,。衣无缝,在这种权势之人的手中,不堪一击。

她猜想不到他用了什么方法与手段,但是他就是全都知道了,连养父不知道的那两起意外,他都调查了出来。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一口咬定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她做下的,目的是报复加灭口。

他说得对,但他也不是所有都猜对了。她捅死的那个人渣到底有没有得手,沈宝用在她养父弥留之际,轻声在他耳边告诉了他。

那种情况下,她养父还能牵起一点点嘴角,然后没过一会儿人就没了。算是含笑九泉吗,沈宝用不懂,但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庆幸自己把真相告诉了养父。

但她现在不会告诉薄且,他本来就看不起她,觉得她卑贱不堪,可她不在乎,看不起她欺她辱她的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被她在乎不在她心上的人,有什么资格知道她的好与坏,就让他那么以为吧,反正又不能得罪他,何必拆穿他的自信,他最好自信到自大才好呢,到时自有天收。

冷静下来想明白的沈宝用,面对薄且恶意且讥讽的问题,不卑不亢地道:“劳殿下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薄且眼睁睁看着她,脸色从煞白到通红再到现在,红色一点点退却露出原先皙白的本色。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

她能有什么办法,做假吗,一想到那场面,他胸中团上来一口气,硬是压不下去了。究其原因,薄且认为他是在替沈家不值,竟会被这样厚颜无耻的女骗子所欺瞒。

薄且:“哦,是吗,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他成功地让沈宝用恢复到正常的脸色再次变化,她“我,我”了两次,终是紧抿双唇,哑口不言。

薄且心中暗哼,在他面前强装镇定,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装不下去,她这会儿也不自称奴了,抿唇的样子,那股劲儿又回来了。

薄且看她这个样子倒比之前顺眼,她伏低作小的原因若不是他,那还不如暗藏锋芒地面对他。

沈宝用算是明白了,薄且并没有要追究她惹到薄溪煊的事,他知道那是巧合。他之所以这样对她,归根结底是他讨厌她,一开始惹了他的厌一辈子可能都会被他厌恶吧。

他的厌恶,沈宝用同样不在乎,反正今日她把态度摆在了这儿,也对未来做出了保证,薄且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没必要再在这里受他的嘲讽与羞辱。

沈宝用像来时一样,又行了一个半蹲礼:“打扰殿下多时,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若今后殿下还有疑问,可随时召我来问话,我一定坦诚告之。”

她说完起身就想退下,刚要向后退步,就见薄且先于她转身朝阁架走去,同时招呼她:“过来。”

沈宝用没动,但也不敢离开。她就站在原地,看着薄且在阁架上找东西。她微微皱眉,今日薄且的很多行为她都看不明白,之前只顾紧张,现在想想,他今日所言,似带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颇有些莫名其妙。

就像现在这样,不放她走反而让她靠近,他在找什么,他要做什么?

终于,他不再翻找,手中多了一个瓷瓶。他回头看她一眼,又说了一遍:“过来。”

命令式的语气,强势得很,沈宝用只得迈步。

“坐下。”他一指他刚才坐的圈椅道。

她又慢了半拍,薄且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商量,沈宝用放弃抵抗,反正就算他再厌恶她,也没到杀了她的地步,就算要杀她,也不会在他自己的屋中动。

沈宝用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最坏的结果好像也没什么,于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薄且转到她身侧,她若不转头就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忽然,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意,沈宝用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了,她“啪”地一下打向来犯方向。

薄且也是一惊,就算他没打招呼直接给她上药,她的反应也不正常,过于激动。

薄且拿瓷瓶的手一闪,躲过了沈宝用的袭击,但她这波动作太突然,薄且的手还是被她的指甲划到了,但她完全没有要冷静下来的样子,薄且只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一弯一折制住了她半边肩膀。

“够了!发什么疯。”薄且压低声音道。

肩膀传来的疼痛让沈宝用清醒了过来,她看向薄且,眼神中的杀气还没有完全退却,现在薄且算是知道,她手上是真的沾过人命的。

“殿下可以放开我了。”

薄且放开了她,把瓷瓶往桌上一放:“溪煊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这瓶药有生肌之效,用上一段时日,那道红痕就会消失。”

“谢殿下,不用了,我从小到大这样的伤数不胜数,不需要治疗抹药到最后都好了。贱命狗肉皮,就不浪费殿下的良药了。”

沈宝用说完迅速地站了起来,敷衍地一福:“我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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