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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降临(57)

作者: 口才团团 阅读记录

掌柜被他吵得不行, 一边嘴上嘀咕着改天找厨子把你捉了炖汤喝,一边再次翻开了账本。

然后告诉韩淼, 傅囹走的潇潇洒洒, 什么都没有留下。

韩淼忽然就如同失了魂似的,一头栽在了柜台上。

许久, 把他的鸟头缩进翅膀里, 蜷成了一团,落下了一滴泪。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幡然醒悟过来。

除了一个傅囹送给他的、哄他玩似的假名, 他对傅囹一无所知。

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他陪伴了十年的姑娘,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她的来历, 也不知道她的目的。

就像此刻, 天地之大,他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往往哪里,他又该去何方寻找她的踪迹。

人海茫茫,他们好像只是短暂地相逢了一下,交汇再错开,此后经年,或不再见。

徐瑾其实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傅囹要走得这么匆忙。

十年的陪伴,真的能说走就走吗?

倒是顾清崖看着哭得像个傻子的韩淼,又是一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或许傅囹并非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只是她要做的事,和韩淼的观念不同罢了。”

傅囹很早就在长久的相处中注意到了,韩淼虽然活得久,心性却比她单纯不知多少倍。

他嘴硬,人傻,但一颗心却是软的,是那种路边遇到个好胳膊好腿的乞丐都会嘀嘀咕咕一边说费事儿、一边还是会给对方递馒头的、侠肝义胆的冤大头。

但她不是。

她斤斤计较,她眦睚必报,她表面总笑着,内里的心肠却早就黑得发烂、生臭长蛆。

谁骗了她,欺辱了她,背叛了她,有仇于她,待到能力充足时,她都要一一报复回来。

为了报仇,她甚至可以不惜代价——

即便这个代价,是以牺牲许多人的性命为垫底。

但哪怕是爬,她也要踩着这些尸体一步步爬上尸山,直至手刃仇人。

这样的想法必然和韩淼所不容,傅囹始终清楚,“萧绫”不过是她编织给韩淼看的一面假象。

日积月累的陪伴下,韩淼已经成为了她暗无天日的童年里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

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但这谎言就如同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即便她再不愿意,这把刀迟早还是会有落下来的那一天。

所以,与其将来一步步产生分歧、为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而争吵不休,最后消耗磨损掉彼此对对方所有的情谊,走到甚至于后悔与对方相遇的那一步……她选择自己亲手握住这把刀。

亲手将这表面的和谐一刀劈开、将这分裂的局面提前一步拎到两人面前,逼着韩淼正视,逼着他们彼此离心。

再仓皇逃走。

她想,这样好歹免去了以后相看两生厌的既定结局。

这段情谊,断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她故意让韩淼看到白绫上的血迹,故意半夜离开客栈,故意带韩淼看到岭南院子里的那一幕。

她故意说那些话,气得韩淼直接出走,再故意趁他没缓过神来,哄得易阿婆都听了她的话,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始终在按她的计划发展着。

按理来说,韩淼是不可能再找到她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韩淼会遇见一个人。

徐瑾和顾清崖分了头,她负责跟在傅囹身边,顾清崖则跟着韩淼。

他在一路南下寻人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年轻道人。

对方不知和韩淼说了什么,双方达成共识,道人带着这只鸟,云游了两年。

两年后,终于能够化形的韩淼在西北之地找到了傅囹。

这两年是晃眼而过,徐瑾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如同前十年一般当着观影的局外人。

她跟着傅囹,看着这个姑娘一点点在易阿婆面前掌握了话语权,甚至取代了易希的位置,成为了易阿婆最中意的弟子。

然后在再一次新的冲突中,傅囹当着易阿婆的面,亲手杀了易希。

易阿却婆只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看也不看这个曾经视为亲孙子的徒弟一眼,不在意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他这个徒弟吧。”

易希瞪大眼睛,眸子里的光就这样消失了。

蛊虫一拥而上,如同曾经吞噬傅囹的父亲那般,很快轻而易举地吞噬了这具很快失去生息的尸体。

血溅了满手,而傅囹只觉得畅快。

直到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看着她,满脸惊愕的韩淼。

顾清崖跟徐瑾说起韩淼这两年的经历时,徐瑾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年轻道人?他遇见你了?”

顾清崖挑了下眉,散漫道:“不知道,那道人脸被糊住了,身形模糊,看不出来。”

罩主对一个人记忆不清时,罩中人物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比如罩中许多过路人,其实在顾清崖他们看来都是没有脸的,但身为主角的傅囹他们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韩淼自己要留在这里,道人也不强求,留下他后就走了。

因此徐瑾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竟然也不再多问。

这次重逢,一人一鸟都沉默了许多。

韩淼能化形了,很多事情也变得不一样了。以前他们能抵足而眠,如今却不同。

以往无话不说的他们,仿佛因为居住的房间隔着一面墙,再次见面,彼此之间也隔了一面看不清的纱。

他们只能靠粉饰太平来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聊着尴尬的话题,讲些无趣的笑话。

提起以前的种种时,倒是气氛欢快,但那语气中,竟然也都透着几分怀念的意味。

韩淼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也没再和傅囹吵架,但他明里暗里,还是会试图跟傅囹灌输一些东西。

他常带傅囹去吃她以前爱吃的鹿肉,买她以前最爱玩的拨浪鼓……去做她以前喜欢做的很多事,然后牵住她的手说:“这样活着不是很好吗?快快乐乐的。”

他们以前形影不离,比牵手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可如今傅囹看着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只觉得陌生。

大概是化了形,人和鸟,总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吗,人手就那么大,能握住的东西太少了,总得有些取舍。”韩淼说这话时,看着天边的红云——那是在绵族特有的奇观——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些傅囹听不懂的叹息。“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点,而不是……”

傅囹总是兴致怏怏,接了东西,又只笑着,摇头不语。

后来韩淼看她总穿从前的破布旧衣裳,易无凉也从来不管,便又带她去选衣服。

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张绣着凤凰的红色布料,请绣娘做成了一条长裙。

这年冬天,韩淼将这条红裙,送作了她的生辰礼物。

傅囹身为族长唯一的弟子,生辰必然也是人人恭维众星捧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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