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132)
大概是顾清崖回来了, 家里的事也终于有了个结局,徐瑾只颓丧了几天,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他们连着一个星期都去吃螺蛳粉, 吃到后来徐瑾终于舍得换个口味了,两人又空出一个周天, 把整个宿城的小吃街都逛了一遍,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 满载而归。
朱小婉只觉得, 远离了那个满是阴霾的家,徐瑾肉眼可见地活跃了起来,尤其是呆在顾清崖身边的时候, 整个人都带着尘世的烟火气,会笑会闹, 而不是在旁人面前那副拘谨局促的样子。
好像顾清崖在她身边,她就有了人气。
老师也注意到她的状态在慢慢好转, 很是欣慰。
厉新源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前段时间虽然问过她,但徐瑾不肯说, 见她恢复过来, 更是松了一口气。
一切似乎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某次上课,李老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将来想做什么。
厉新源说:“这题我会!我要当老师!像您一样教育学生,桃李满天下!”
李老师笑骂道:“就你这成绩, 要是不快点努力,恐怕考上大学都难!”
厉新源摸摸鼻子, 转头问徐瑾, 用手肘戳了戳她:“诶, 同桌, 你呢?”
李老师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来。
徐瑾想了想,笑说:“没想好。”
“你画画那么好,不打算以后当个画家什么的?”
徐瑾斜眼睨他:“你偷看我画画本了?”
厉新源立刻心虚地扭过头:“没有!你胡说什么!”
“画画好啊,”李老师笑着说,“画漫画、插画什么的,现在都很吃香的,也有钱赚,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大学可以报个美术院校或者专业。”
徐瑾犹豫道:“可以吗?”
“以你现在成绩进步的速度,”李老师点头,“没问题的,相信自己。”
徐瑾应了一声:“那我再想想吧。”
等李老师走了,顾清崖才懒洋洋地开口:“美术是挺好的,怎么,你不想学?”
“还行吧。”
徐瑾盯着自己经常用来画画的本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合上,平静地答道:“以后再说。”
……就怕她已经没有这个“以后”了。
顾清崖却不明所以,在她话音落下后,难得不再犯困补觉,而是支着下巴盘着腿,像个安了自动跟随器的大型随从,盯着徐瑾看了整整一天。
徐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到回到住处写作业的时候,察觉他还在看,不禁转了下笔,别扭道:“看什么?”
顾清崖于是换了只手,认真道:“我觉得你不对劲。”
徐瑾头也不抬:“……怎么说?”
“你为什么不愿意画画呢?”顾清崖沉思道,“我看你明明很喜欢画画,也很有天赋,可你竟然一点都不在乎未来到底该做什么……而且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对未来拥有希望的生气。”
徐瑾手指一顿,若无其事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过是有点迷茫罢了。”
顾清崖咀嚼道:“迷茫?”
徐瑾写到一半,干脆丢下笔,义正辞严道:“高中学生必定经历的一个阶段——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时期,这个时间段里找不清方向是很正常的,你不知道吗?”
顾清崖想了想,耸耸肩,看样子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好吧。”
不等徐瑾松口气,只听他又说:“你想当画家吗?”
徐瑾不置可否,纠正道:“想画画。”
画家什么的,离她有点远了。
“那你为什么又感到迷茫呢?”
徐瑾思索了下,随口找了个理由:“因为我不确定我能画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未来能不能靠这个养活自己。”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肯定是会一直进步的,”顾清崖懒洋洋道,“不管以后如何,有了喜欢的东西,尽力去争取就够了,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徐瑾愣了愣。
她重新握上钢笔,却没有再继续回话。
“你现在已经没有累赘了,不是吗?”顾清崖伸手搭上她的肩,拍了拍,笑着道,“你是自由的,不用害怕飞得太高会摔伤自己,因为到达高台的人,翅膀已经不会再受伤了。”
“那假如,”徐瑾抿了抿唇,忽然道,“假如我受伤了呢?”
顾清崖顿了下。
徐瑾已经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眸子清澈见底:“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吗?”
顾清崖微微挑眉。
他收回手,想了想,叹了口气,环胸看向窗外,道:“没有谁会一直留在谁身边。”
“你也是吗?”
“我也是。”
“可是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个人吗?”徐瑾紧紧盯着他,攥着笔的指关节甚至用力得有些泛白,“我们有过那么多次例外,不该永远都是世俗之外的例外吗?”
顾清崖无法给出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最终也只是轻轻揉了下徐瑾的脑袋,没有再回答。
于是徐瑾也垂下眸子,将视线重新转回了面前的练习册上。
气氛重归安静。
因为上学离住的地方并不算近,徐瑾咬咬牙,又给管理局画了一大批符纸,换来了这个月的奖金,用奖金斥资买了一辆自行车,来去都变得便捷起来。
顾清崖还是没找到工作——但这不重要了,因为他回来后,又接手了发展v博的工作,虽然他总是抱怨这活儿明明已经给了徐瑾,怎么还要扔回来给他,但手上却也仍然诚实地拍摄记录着属于徐瑾的一点一滴。
天气越来越冷,但徐瑾却越来越闲不住,每逢周末,虽然在顾清崖的督促下她都不得不写完全部作业,但随后就会拉着顾清崖到处跑。
宿城的免费景点被他们逛了个遍,唯一的一个付费景点也就是玄镜山,前段时间因为大雪封山,也解除了景点管理。
现在虽然恢复了,却也人烟稀少,游客寥寥。
徐瑾同样拉着顾清崖去正正经经爬了一趟山,又去“徐婉若”墓前放了几朵娇艳欲滴的凤仙花,算作祭拜。
自己给自己上坟,想想是怪渗人的。
想到这里,徐瑾又问及轮回镜的下落,顾清崖也没瞒着她,直说已经放回了山河鼎旁边,一起重新封印了。
顾清崖闭关回来的第三十天,宿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元旦后过了大半个月,也就是新年的前六天,高三学生终于开始放假,徐瑾考完期末考试,在考场外等着顾清崖来接自己。
——为了防止他隐身在旁边会扰乱她的做题思路,顾清崖被她赶去负责购买今天的晚饭去了,同样负担了一会儿考完试骑车来接她的重任。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棉袄、黑色长裤,围巾和手套口罩一应俱全,站在校门口还是很显眼的。
厉新源路过她身边,还十分热情地询问:“你干嘛在这傻站着?我爸来接我了,你要搭我家的车回去吗?”
徐瑾摇摇头:“有人来接我。”
她在学校里从没提及过家里的情况,厉新源闻言不免好奇:“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