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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降临(109)

作者: 口才团团 阅读记录

“那你为什么不肯说?难道我俩的关系, 甚至我连知道你的字的资格都没有吗?”

顾清崖被她盯得束手无策,无奈叹了口气, 良久才道:“临安。”

“嗯?”

“我的字, 临安。”

徐瑾的伤很重,为了把她救活,顾清崖确实费了不少力气。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都处在相顾无言又默契安静的氛围里,从那天起, 徐瑾仿佛又从死气沉沉的状态里重新活泛了起来, 该吃吃该喝喝, 该养伤也绝不乱动。

虽然她并不理解, 顾清崖到底是哪儿来的银子去买东西。

她更不明白,顾清崖那一日是怎么预料到自己会有危险并及时赶回来的,但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顾清崖也只是扯扯嘴角,并不回答。

日子就在这样悠悠然的时光里慢慢逝去,徐瑾每天溜溜鸟,和顾清崖讲讲话,闲暇时候看看书,身上的伤也很快好得差不多了。

伤势大致好全后,徐瑾又恢复了她曾经在将军府就有的习惯,晨起练武。

不过那时她耍的是大刀,而如今她练的是长剑。

那把伴随她多年、征战沙场饱经风霜的弯刀,早在城破的那一日,就已经被她扔掉了。

连同她的理想一起,于赵军攻城那一天千军万马的铁蹄之下,被碾了个粉碎。

但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顾清崖的那把长剑,甚至就这样默认着送给了徐瑾,任由她带着这把剑日日晨起在院子里习武。

有一日顾清崖起得早些,乔装打扮后去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回来,又看见她在院子里练剑。

那剑气凌厉漂亮,扫过之处凤仙花如天女散花,随风漫天飞舞,而她穿行其中,一招一顿,额角落下的发丝微微荡着,晃人心神。

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

于是在徐瑾再一次收剑、转头朝他看来时,顾清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了院子的桌上,突兀地开口道:“婉若。”

“什么?”

“我想到了,”顾清崖说,“你的字——婉若惊鸿,翩若游龙。”

徐瑾愣了许久,虽然并没有听明白,却还是笑起来:“好字。”

很多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谈天说地,什么都聊,偶尔也提起彼此和将来。

“这凤仙花会开到什么时候?”

“八九月吧。”

“那还有两个月。”

“嗯。”

“……”

“顾清崖,”徐瑾甩着手上用落花胡乱编成的花环,百无聊赖道,“你说我要是死了,也会变成你这样吗?”

顾清崖说自己不是人,还以吸食厉鬼为生,和对方又是同类,那自然也是鬼了。

顾清崖却说:“不会。”

“为何?”

“人死轮回,是阴阳平衡之道,”顾清崖平静道,“而我生前非人,死后非鬼,之所以还留存于世……只因诅咒。”

“诅咒?”徐瑾歪了歪头,提起点兴致,“你还没和我说过你以前是干嘛的呢,这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我从前是个得道成仙的道士,”顾清崖半真半假道,“得罪了仇家,才落得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仙者寿数漫长,有三千年左右,死后不入轮回,身死即魂灭。

唯有他,是神仙中的个例。

“这样,”徐瑾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忽然问,“那我从前是不是认识你?”

“……怎么这么问?”

“否则你怎么还不认识我就直接奔着我来了?”

徐瑾支着下巴,笑看着他,“我总觉得,你在躲着我,又似乎在透过我,看着某个过去的人……所以你一定认识我。”

顾清崖沉默了下,没有和她对视,只低声道:“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是徐瑾第二次提起自己“躲着她”这件事了。

可他总不能说,因为上一次跟她接触太近,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以至于这一世他已经有些小心翼翼、怕再次重蹈覆辙了吧?

最滑稽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看着徐瑾在红尘里苦苦挣扎,而他作壁上观冷眼旁观,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出手,一次又一次为她打破自己本不该打破的规则。

早已犯了大忌。

却仍然在这里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是演给谁看。

“那就是真的咯?”徐瑾却并不在意他的避而不答,笑着伸了个懒腰,“也就是说,就算我死了,你也能找到我的下辈子……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顾清崖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她,徐瑾却已经从旁边的凳子上起身,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笑着转身进屋去了。

顾清崖却已经有所预感,只是他们都不肯说。

于是等到预感成真的时候,他也只是假装已经睡着,听着隔壁厢房细碎的、收拾东西的声响,在一片漆黑里,坐在床榻边,盯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黑鸟站在窗棂上,闷闷问:“为什么……不去拦着她呢?”

顾清崖不说话。

近百年来,他好像总是习惯了这样沉默的时候。

从前他总是笑着的,如今却很难笑得出来。大概是旧友不在,故人已去,再难相逢。

兜兜转转,他似乎从来留不住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顾清崖听力很好,毕竟是曾经差半步就能成神的人,他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接着脚步声停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了他的门前。

片刻的寂静后,脚步声终于远去了。

吱呀一声。

徐瑾身后的房门的被打开了。

男人向来平静如水的声音响起,即便在此刻,也依然镇定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定要走吗?”

徐瑾顿了顿,扶了下肩上的包袱,回头时又是一个不出所料的、令顾清崖十分熟悉的笑:“当然。”

她依旧坚定,如同以往任何一次站在珠城、站在百姓身边一样,神情坚毅地给了他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于是顾清崖再次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对峙后,徐瑾不再停留,重新转头,在满地月光里,步伐平稳地离开了这间与世独立的别院。

她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些轻松的笑,似乎笃定顾清崖不会拦她:

“承蒙顾公子这些时间的照顾,若来日回到这里,有缘再见,婉若必当涌泉相报。”

“后会有期……我的朋友。”

直到她的身影在丛林中再也看不见了,顾清崖才倏地想起,她似乎没有带走那把青莲剑。

一转头,长剑入鞘,收敛了平日里所有锋芒,正安安静静地靠在他门前,而它身旁,放着一朵开得正艳丽的凤仙花。

……

六月,玄镜山下的凤仙花枯了一半。

顾清崖从集市上又听见了一些消息。

一个月以前,赵国一路攻打到了大魏都城,在攻占首都时僵持不下,幸得一位高人相助,不出三天,便用计让魏王自己投了降。

魏国被赵吞并,前魏王被拘禁于幽宫之中,于半个月后,投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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