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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失忆后(98)+番外

作者: 夜飞星 阅读记录

在湖泊西面,也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这些船比起对面来,就显得怪模怪样了一些,最大的船也只有对面那些庞然大物的一半。

小鱼在雷云城当过一段时间的渔民,知道在水上的船对明火管控极严,可西面的船上无一不是灯火通明,船上的人嬉笑打闹,穿着艳丽的歌女们在船头弹琴唱曲。

这些喝得烂醉的人还在挑衅对面的士兵,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粗俗骂什么。

湖面上就是这样两个极端,西面是一锅煮沸的水,而东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冰块。

两方表面上互不相干,实则暗流涌动,随时都有一场冰火相撞的战乱爆发。

老船夫跟他们讲过,烟波湖上正停着水寇和朝廷的人马,小鱼还以为这顶多是几千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场面。

东边的朝廷军队看起来军纪严明,也不像会做出劫掠百姓这种事。

两边人马一触即发,小鱼正看得入神,就听到身旁的季寒轻轻“啧”了一声。

季寒紧拧着眉,负手而立,脸色白得似是要映出人影来。他心性又强,从不肯在人前示弱,察觉到小鱼的目光,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道:“那小子怎么在那?”

“谁?”

季寒抬了抬眼,小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的目力极好,相隔甚远,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西方的湖面上,竟出现了一艘小船。

小船如离弦之箭往湖心而去,堵在它面前的船只纷纷退让,那些刚才还在大吵大闹的汉子们一个个立在船头,默默注视着小船的离去。

吵闹不止的湖面彻底安静,仿若静止的画面中,只有那条小船还在往前。

船夫划动着自己的船桨,在船后留下一条银色发光的轨道。船尾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小鱼也认识,他拄着的拐杖还是小鱼昨天用一棵桃树的树干削的。

下午才跟他们告辞离去的郎七拄着拐杖立在船尾,光是这个动作就显得很吃力。

夜风吹过,小船在水上轻轻晃动,郎七单薄的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丝毫不顾及脚下晃动的船只,也不去顾及周围那些或惊或惧的视线,目光始终定定地直视着前方。

在他的前方,是一艘有三层高楼的黑色长船。

小鱼看着郎七上了那艘黑色长船,一瘸一拐的进去后,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季寒不像小鱼一样会去关注这些凡人琐事,他连郎七的名字都不晓得,只是看他眼熟,才会随口提一句。

提完之后,他就对湖上的郎七失去了兴趣,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拿出了里面的香烛和纸钱。

这些香烛和纸钱还是他打发沈途去找的,沈途回来的路上,还刚好跟天清月明撞一个正着。

季寒把这些香烛纸钱一一取出,摆放整齐,然后递了根火折子到小鱼面前。

小鱼低头看到这些事物,还没想起什么,心口处就泛起一阵酸涩。

像是有一根又大又重的木槌,在上面重重撞击了一下,从心肝到脾肺都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海上的水寇、官兵,还有消失在黑色长船里的郎七,小鱼都无法去想,他蹲下来,怔怔地抓起了一把纸钱。

“今天是你师叔的祭日。”季寒说。

明夜剑尊一生未曾娶妻,膝下无儿无女,也没有收过徒弟,世上人只听说过华阳门的明光剑主,而甚少有人知道隐居在剑庐的明夜剑尊。

季寒虽在华阳门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对这位剑尊也了解不深。只知道谢衍的剑术大半由他传授,他待谢衍,既是师长,更是慈父。

明夜剑尊的死讯传来,谢衍得知之后,在青牛镇兜了整整一天的圈子。

他牵着一匹瘦马,从城头走到城尾,又从城尾走到城头,上午天气晴朗,到下午却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镇上的人都回到了家,关起了门窗,只有谢衍一个人牵着马在瓢泼的雨水里闷头走着,一人一马都淋得湿漉漉,模样可怜又狼狈。

何蛮在后面追着给她师傅撑伞,追了几步没追上,她就不费那个功夫,跑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坐着了。

季寒站在一扇窗户后,看谢衍走到第五圈时,终于忍不住,推开窗问他:“谢衍,你到底要往哪里去!”

谢衍在雨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季寒被谢衍的眼神刺了一下,那种冷冰冰的、又深藏怨恨的目光,季寒先是觉得心惊,心惊之后,又是一阵怒火上涌。

他从窗口跃下,落到谢衍身前,恶狠狠地要去揪他的衣领,“喂!你刚才那是什么——”

话未说完,一道雪亮的剑光劈开雨幕,季寒躲闪不及,眼看着锋锐的剑光扑面而来。

冰冷的剑身贴着季寒的面颊而过,等季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谢衍压在了地上。

谢衍一手握着剑,一手掐住了季寒的脸颊,雨水从谢衍的脸上蜿蜒流过,又一滴滴落到季寒的额头。

季寒还是不敢置信,在雨中恶狠狠地瞪着谢衍,如果不是谢衍掐住了他的脸,他一定会大声咒骂出来,问他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谢衍缓缓压下剑柄,剑身一寸寸没入地面,以他们为中心,周围十里内的青砖尽数龟裂。

剑身也擦过季寒的脸颊,一道细细的血丝涌现,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季寒。”谢衍冷冷喊着他的名字,“当初不是你说喜欢我吗?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季寒离开华阳门后,过了一年谢衍才追到这青牛镇来,每日里也是嘻嘻哈哈的跟在季寒身后,丝毫看不出半点愤恨的模样。

季寒一开始见到谢衍还会愧疚,可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模样,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玩笑,就算谢衍当时很气,过了一年,这气也该消了。

不知他为什么在今日又提起。

季寒被他掐着下半张脸,说不了话,干脆一口咬上了谢衍的虎口。

谢衍被他咬着虎口,血水如泉水涌出,他仍浑然不觉,继续漠然地道:“你们答应过我,一个个又不遵守承诺……我该听师父的,我该去修无情道,修了无情道,才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心……你毁了我的无情道!是你!”

谢衍的声音突然狠戾起来,双目中血丝遍布,如同那些入了魔的修士。

他横过剑柄,剑身倾斜,刚好贴着季寒的脖颈。

吹毛即断的利剑只要再往下一点,就能轻易切开季寒的脖子,结束他的生命。

如此危险的情势下,季寒只是抬手按住了谢衍的手背,目光中满是错愕。

谢衍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雨水不断从他脸上落到季寒脸上,温热的水珠滴到他唇边,带着淡淡的咸味。

季寒还想再看,谢衍已经抽剑离开了,他重新牵起那匹老马的缰绳,一人一马继续往前。

好像这天地寥寥,他只有这匹老马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