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168)+番外
贴好囍字后,小鱼又看了看院门的方向,季寒在傍晚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鱼看着自己布置好的宅子,又看看面前的囍字,万事俱备,只欠一对新人了,他干脆跑出去,在门口等着季寒。
皎皎月色下,红衣灼灼的俊朗公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方向,风动,檐角的灯笼在动,而他就像一根生了根的树木在檐下伫立着。
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
当季寒从街角出现,小鱼寂静如潭水的眼眸中才出现了亮光。
“季寒!”小鱼高兴地迎过去。
季寒立在原地,看着向自己奔跑过来的红衣公子。
小鱼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如同春水,上面一片澄澈,倒映的只有季寒的影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勾住了季寒的手指,埋怨似的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季寒胡乱答了一句,小鱼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地牵着季寒回到屋里。
小鱼拿出了准备好的喜服让季寒换上,季寒却道:“不急。”
季寒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道:“我刚才出去,见着了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一具尸首。”
小鱼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马上就恢复如常。
季寒也没有抬头看他,继续道:“他的死状奇惨,尸首沉塘,完全认不出本来面目。连衣物都被撕扯得粉碎,完全看不出是谁。”
“世间动荡,死难者多,应该是从河流上游冲过来的尸首吧。”小鱼俯下身,一只胳膊松松地挽过季寒的肩颈。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贴着季寒的脖颈上,又湿又冷。
小鱼轻笑道,“你不喜欢,我一会就去把它处理了。”
“他不会这么说话。”
“谁?”
“谢衍。”
小鱼又吃吃地笑了,挽着季寒的胳膊慢慢收紧,“我就是谢衍啊,季寒,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拜堂吧。”
“他手里握着一片花瓣,那株花,只有我们院子里有。”
“你不懂花草的,它们说不定就长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而且谁知道这具尸体从哪来的——”
季寒霍然起身,目光凌厉,“那是前一日来找我们的剑宗弟子。”
小鱼仍是否认,“不,你认错了。”他目光漠然,同样冷冷直视着季寒。
院外月光如水,一片澄净,院子里花草枝叶的影子落在月色中清浅浮动,一声声的虫鸣从草叶间传来,更显幽静。
堂前的两盏红烛还在烧着,啪地一声爆出一串灯花,烛泪蜿蜒而下,烛光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你是谁?”季寒的那一双龙瞳光芒大盛,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小鱼”,“你到底是谁?”
小鱼又突然笑起来,只是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你不信我么?阿照?你面前的就是谢衍,你我朝夕相处这么久,你还认不出来么?”
他又上前一步,“我找了你这么长时间,无论你在哪里、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找到你、认出你,你怎么能怀疑我?如果我不是谢衍,那我又是谁?谁又会是谢衍?”
--------------------
第113章 鱼非鱼
季寒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将一样东西摔到了小鱼面前。
小鱼垂下目光,冷冷看着被扔到自己脚边的笔——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材质,笔杆上还有一抹诡异的血色游走。
这是心魔的笔,在魇山上,由癞头李假扮的赤罗刹就是靠着这支笔获取人心的贪念和欲望。
只要获得一个人全部的真心,就可以用这支笔画出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样貌,无论这个人相貌如何,他都会变成这支笔画出来的样子。
薛重借由心魔复生后,赤罗刹葬于魇山山腹,这支笔在混乱中被小鱼捡走,后又被季寒夺去。
“你说你是谢衍,那就拿起这支笔。”
小鱼低头看着脚边的骨笔,目光中显出一缕怨恨,他不仅没有捡笔,反而还后退了一步,“季寒,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交付自己的真心。”
“谢衍画出来过。”
季寒迎着小鱼怨恨的目光,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他画出来过。”
小鱼的表情甚至有一丝扭曲。
他半跪在地上,缓缓拿起地上的骨笔,长发披散,面孔森白,眼中不时有一抹狠毒闪过。
这怎么会是谢衍?虽然是一样的脸,皮囊之下却是千差万别,自己怎么会将他认作是谢衍?
季寒恼怒地想着,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小鱼紧紧攥着手里的骨笔,忽然一笑,“这几天,我怕你认出我,又怕你认不出我,一直把我当做是谢衍。”
他低声道,声音里说不出来的憎恨。
外面风声大作,吹动着院里的枝枝叶叶,窸窸窣窣,如同幽幽鬼哭。
“你喜欢谢衍,我便让自己成为谢衍。你讨厌的人,我可以替你全部杀光。你不愿做的事,我一点都不让你勉强。你讨厌修士,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这些谢衍能为你做到吗?他是尊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他能像我一样吗?凭什么——”
“小鱼”将手中的骨笔折断,双目赤红地冲季寒道,“凭什么你——”
“你错了。”季寒打断他,笃定道,“这些谢衍也能做。”
“小鱼”咬紧了牙关,望向季寒的目光愤怒又哀伤。
“谢衍最喜欢我。”季寒道,语气还是冷淡,却跟着挺直了腰背。
“住口住口住口!”“小鱼”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口中发出尖利的咆哮。一连倒退了数步,再也不想听见季寒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和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季寒追着他道,平日素来冷淡的一个人,此时却突然变得牙尖嘴利。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鱼”捂着耳朵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院子里窸窣的声音更大,屋顶、房梁、窗沿、门廊处都是沙沙的声响。
季寒追着“小鱼”走出屋子时,才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藤蔓,如同黑色的浪潮,正在占据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小鱼”种在天井里的花草们也在疯狂生长,细弱的花茎长得如同一棵古树,那些粉色、红色、紫色的花争相绽放。
本就不大的宅院在这些藤蔓和花草的簇拥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瓦片不断滑落,房梁也发出开裂的脆响。
“小鱼”跑到院子里,被疯长的花草拦住去路后,他又扭过头,两眼中不断流淌着墨绿色的汁液。
汁液流过那张森白的脸,落在灿红的喜服上。
季寒继续道:“我和他结了道侣契,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啪嗒,那些墨绿色的汁液原本是一滴一滴地落下,季寒说完这句话后,汁液几乎是哗哗地流淌,“小鱼”连着两只眼眶都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脸上布满了绿色的细纹。
“我要杀了你。”“小鱼”轻声道,犹如在跟自己身侧的情人低语,“我要带你回山里,将你的尸体埋在我的根下,我们日夜相伴,再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