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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失忆后(105)+番外

作者: 夜飞星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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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山中(回忆篇)

二十年前 青州

到了夏季,青州的大山里,总会突如其来落几场大雨。

山林里的雨又快又急,哪怕隔着一层蓑衣,打在人身上都有种闷闷的疼痛。

雨停了,山里的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偶尔出来一次太阳,那太阳也是雾蒙蒙的,怎么也烘不干林子里的这些水汽。

水汽是这座林子里的妖怪,无处不在,又张牙舞爪的显示它的威力。

季寒不喜欢这样的气候,衣服被水汽浸得湿黏黏的时候,他总会格外不高兴——虽然他脾气本来就不好,但衣服湿了,他就会更加不高兴,当他紧皱起眉头,那些本来就畏惧他的人就离他更远了一些。

马帮的人私下里也会猜测这个少年的来历,年纪小小,却又练得一身的好武艺,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其实不通人情,三言两语就被他们当家的拐进了马帮。

马帮的帮主姓洪,叫洪刚,以前在官府的驿站里当驿卒,驿站被朝廷裁撤后,他就跟着人去西南跑商道,跑了十几年,攒了笔钱,身边也聚了批人,有了自己的马帮后他就自己带着人进山做生意。

西南方向的大山里有珍稀的药材,还有山民们种植的茶叶,来回一趟就够他们一年的花销。

只是进山的路不好走,一路上山高林密,毒瘴四起,还有拦路的盗匪和数不尽的毒虫猛兽,更有在这样邪肆之地修炼的魔修。

洪刚能在这一带做了上十年的生意,一是因为他一年只进山一趟,绝不贪心;

二是因为他在这一带来回几十年,一草一木的位置都烂熟于心,稍有不对就立即撤退,还有几样能防身的法宝,很少遇到真正的危险;

三是因为他马帮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今年临到出发时,马帮里两个伙计因为跟人斗殴,在街上就被人打残了。

这两伙计一个用刀,一个用枪,都曾在仙府学宫里当过外门弟子,马帮在路上几次遇到盗匪,都是被这两人打退。

他们自恃一身傲人武艺,平日里素来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次也是不听旁人劝告,去惹了真正的硬茬子,才有这样的下场。

没有这一刀一枪在,洪刚断不敢带着马帮进入山林。眼看就要放弃这一年进山的机会,就让他在桥上遇到了快要饿死的季寒。

季寒冬至那晚从华阳门离开,本以为出了华阳门,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

季寒无田无地又举目无亲,偏偏性子还不好。

这半年里,他去山里扛过木头,又去当过保镖,也去人家府里当过护卫,但这些活他从没干过超过半个月。

以前在没遇到谢衍时,他还能在天火城里卖花捕猎养活自己,在华阳门待了这么几年,人反倒退步了,本事没学到多少,脾气倒是越来越见涨。

季寒坐在桥边时,脑海里转的就是这些念头。他掐着手上的血痂,想着谢衍的一双手。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骨节粗大,又生了很多的茧子,但那是一双从没有干过粗活的手,不会像他的手一样。

他走了,谢衍应该一心一意练他的剑去了,其实不练也没什么,他是华阳门门主的弟子,高高在上一尘不染,他本该就是这样的,跟自己混在一起,那叫什么事。

季寒在桥上晃着腿,怀里的一样东西滑落出来,往桥下坠去。

季寒察觉到之后,一个鹞子翻身,抓到自己落下的东西后,一脚踩在桥墩上,腰身一拧,就落到了河岸边。

桥上的洪刚被他这一手看直了眼,想也不想的追上去,都没费什么力气,季寒就答应加入他们马帮。

天色暗了,马帮的人喂马的喂马,拾柴的拾柴,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

季寒一个人坐在一棵树上,抱着一把铁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昏暗的群山。

叮铃铃铃。

被洪帮主挂在伞下的“避凶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来,铃铛下的羽毛轻轻摆动,像被一阵微风吹动。

这是洪刚从一个修士手里得来的法宝,能感应吉凶,这样响了几声,代表有危险向他们靠近。

马帮里的一个小伙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食物走来,刚到树下,便有一片腥臭的血液泼洒下来。

接着就是一个骨碌碌从树上滚落的蛇头,足有脸盆大,金黄色的蛇瞳还在死死瞪着来人,让对上它视线的马帮伙计不禁一个哆嗦。

树上软塌塌的蛇身也一截一截落下来,跟着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衣劲瘦的少年。

少年在蛇身上擦了擦剑上的血,眼尾一抬,深黑色的瞳孔看向马帮伙计,冷冷的,跟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的蛇瞳倒有几分相似。

他的脸上还有溅上去的蛇血,鲜红的血珠,为那张饱含戾气的脸孔无端增了几分艳丽。

这样好看的脸,在只有男人的马帮里看不到,在外面也看不到。

马帮伙计低下头,不敢再看,心不知怎地乱成一团麻絮,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给……给你盛的……趁热吃…

“脏了,给我换一碗。”

伙计怔怔的,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直到季寒的眉毛又拧起来,他才慌里慌张的回过神,往自己端着的碗里一看,里面浮着一层血糊糊的蛇血。

不光是碗里,伙计身上也溅了不少蛇血。

他只注意到碗里的蛇血,全然没注意到身上的血,磕磕巴巴的道歉后,端着碗就跑回去了。

季寒皱着眉回到树下,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掌。这是对付大蛇时被划到的伤势,如果是谢衍对付这条大蛇,估计连剑都不用拔,轻易就能解决掉吧。

季寒面无表情地包扎着手上的伤口,伞下的风铃也被风吹着轻轻晃动,却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晚上又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遮雨布上,举目望去,天地间都只有这连成一片的雨点。

季寒坐在遮雨布下守夜,他守前半夜,另一个人守后半夜。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那个给季寒送食物的伙计。

他束手束脚的来到季寒身侧,坐下后,就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他。

伙计年岁不大,看上去比季寒还小,脸庞生得稚气,仿佛水洗过的眼睛里也透着天真。只是眉眼轮廓更加深邃,肌肤的颜色也要偏深一些,像光滑的橡木。

季寒不喜欢这样明着打量他的视线,如果是别人,他早就一拳揍了上去,只是这小伙计的眼神太过纯良,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这几天还经常给他送饭,季寒就懒得跟他计较。

见季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小伙计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他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递过去,讨好地说:“给你。”

季寒不客气地接过油纸包,拆开后发现是满满一包的烟叶。

进山后雨水多,湿气重,马帮的人最爱的就是这几口烟叶,进山久了,这包烟叶能比上好的茶叶还要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