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95)
想起那个在她膝下叫阿嬷的女子,白后眼眶湿润,“安宝儿,自该是平平安安,长长乐乐的。”
乐冉做了一个梦,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人,以至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却仍闭着眼,只是长睫轻颤着,如花间的振翅的蝴蝶。
“怎么哭了?”
温热的手指蹭过她眼角,熟悉的檀香蔓延过来,她睫毛颤了颤,蒙了曾水汽的眼眸睁开刹那窥见一片破碎绚烂的光,渐渐清晰,她在光里看见了宋钺。
不知现在是几时了,屋中点起了烛,宋先生低垂着头来看她,半边瓷白色的脸上渡上一层暖色的光,眸底淌着泊泊笑意,像冬日寒冰消融成溪。
乐冉哼唧一声,歪着脸埋进被子里,紧紧捉住手边的一片衣角,温暖的掌心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做噩梦了?”
声音从上头传来。
乐冉摇了摇头,片刻,沾了鼻音的声音闷声闷气,“我,我梦见母后了……”
对于先皇后,宋钺见过的次数并不多,仅存的记忆中,那是一位性情温婉的女子。
“她和我说,长安长大了,她很开心……”
乐冉收不住情绪,她磕磕绊绊地讲着话,什么都讲,讲她小时候母亲抱着她,讲她因为想要墨砚,累得母亲羞辱罚跪……
她讲了很多很多,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都讲了什么,那些自母后去世后压抑在心里的想念和难过,都在一个梦后,如山洪般汹涌奔流。
春夜里,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流下的泪湿了半边锦被,许是累了,讲着讲着,她又睡了过去。
听着人丝毫不嫌弃,他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动作温柔的替睡着的小姑娘擦了擦脸。
帕子的颜色沉旧一些,并不是新的,只上头用绣着几个圆滚滚栗子的金线仍旧闪亮。
多年前送出去的帕子,终于在此时,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
第73章 七十三条鱼儿游过去
关于那一夜的事情, 乐冉醒来后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大清了。
她好似攥着宋先生的袖袍哭了一场,哭得眼疼,可早上照镜梳洗时, 眼睛又并未红肿,好似那些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
乐冉只模糊记得, 昨夜里, 雨落风疏, 她枕着在帐子里蔓开的悠悠檀香入了好眠, 颇应一个‘缠绵’的景。
接下来的几日里, 日子过得倒还算太平, 岭安的事情似乎并未发酵起来。
乐冉听从宋先生之言并未故意躲着朝事,每日里不仅勤勤恳恳上朝去,亦在下朝后得宋先生相助,将朝中一些琐碎事情处理妥当。
她只觉有一副当年皇祖母摄政时的‘明君’风采。
譬如拨一些国库的银子去修了几条常扬沙土的路,便利出行, 又譬如去慰问了下先前受寒灾的地界, 昭显忧心, 又或是帮衬着长明考教提拔了几位有学识能力的官员……
当然其中也有不太安生的事情。
比如修那几条路时摔进去的几个人断了胳膊腿,又比如慰问时恰好那个地界就招了一场虫灾,再或者她点头提拔上来的一位官员下朝路上遇了当街抢劫,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虽然后来她从宋先生那里听闻这位大人的性命并无大碍,但这些平日里看起来琐碎无奇的事情在此时发作,似乎更坐实了她这样一个‘灾星’的名头。
乐冉有些苦恼,不自觉地咬起来笔杆, 眉头拧成麻花。
批阅完最后一本奏书的宋钺抬眼, 视线扫过不知魂游去哪处的小公主, 又落在她案前几乎未动过的一摞奏书上。
说是一摞, 其实不过也只分去六七个本子,某位姑娘搬走前,口中分明讲得信誓旦旦。
宋钺低下头,唇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日头西了一些,待乐冉思绪从东游到西,从民间谣传游到先前揍了乐梓欣,她这几日竟没有打上门的震惊中抽回神,只觉眼前格外敞亮。
敞亮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东……她茫然眨了下眼,后知后觉。
是方才摞在眼前的一沓奏书,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总不是她自己给批完了罢,小公主有一些心虚,她其实是不大信的,倘若她能有此种本领,也不至于回回因奏书而头疼了。
她视线往左飘,宋先生这几日常来此处,原有书案太小坐不下两个人,就叫人在旁多搭了一张。
而此时,新搭的那一张案上,奏书垒得十分齐整。
最上头的,几本银白面簿的十分眼熟,她讪讪移开目光,去寻宋钺。
垂下的纱帐后,隐约见一道石青身影正弯下腰去将烹茶。
宋先生不喜欢处理政事时有人侍候,乐冉便叫绿芽他们都下去了,以至此时喝一个茶,还要宋先生去亲力亲为。
小公主挪了挪屁股,探着脑袋去看,刚好见宋先生提起来壶。
朝服的袖子有一些长,他拎壶时顺着手背滑下去一些,只余下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紫竹壶柄上,衬得修长又白皙。
明明观像好一件精致的器物,乐冉却见过他毫不费力折断人手腕的模样。
茶香很快蔓延开,乐冉搁下笔,动作放得很轻,可尽管如此,触及笔架时,‘咯嗒’的一声仍旧十分明显。
宋钺在此时转身,手里端着两杯茶过来。
琥珀色的茶汤氤氲着朦胧视野的雾息,深吸一口,能闻到融进茶里的蜜糖。
乐冉此时虽然有一些不好意思,但见宋先生并未提奏书的事情,也就干脆装起来傻,绝口不提,只捧着茶碗美滋滋地抿了一口。
这茶十分香甜,比以往里她每一次喝过的都甜。
许是这茶,是宋先生倒给她的罢,小公主甜滋滋地想。
“长安,”
她正喝得欢快,捧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怕喝得有一些快,一眨眼就没有了。
此时忽然听宋先生唤她,乐冉从茶碗里抬起脸,无意识地舔了下被糖水糊了一层的唇。
晶晶亮亮的,像刚过了水的樱桃。
“好喝么?”
宋钺垂眼望着她,脖颈上凸出的喉骨滚了下,深色的瞳里沉淀淀的,像雷云下蓄着风暴的海。
小公主粗实的神经能够在上头晾晒好几件衣裳,她读不懂宋先生眼底的情绪,怔了一下,下意识低头望了手里的茶碗,忽然恍然。
她将手里的杯子往前送,边送着边不忘献宝一番,“可好喝了,要尝尝吗?”
乐冉私以为宋先生是从未喝过的,就譬如先前桃桃那般,见她喝得欢快,就想来尝一尝。
然而这句话脱口,乐冉却发现,宋先生的眼眸更黑了,此时仿若两块透不见半分光亮的墨玉镶在瞳孔里。
他没有去看她递前去的茶碗,反而落在她身上,直勾勾的,像是野兽在盯着什么可口的肉。
“可以吗?”宋钺问。
乐冉察觉宋先生此时的模样有一些奇怪,心里莫名有一些慌张,好似这一句问话问得不是想尝尝她手里的糖茶,而是想来尝一尝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