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姜扶想跟又不太敢跟,还对竺年说:“父皇忙着呢,不如去皇祖母那儿?”
竺年没理他,直接拽着他去:“你这个小孩儿,见自己爹爹还害羞吗?”
“我这不是害羞!你太过分了,竟然叫我小孩儿!”
等到了御书房不远,姜扶就从一个大吼大叫的小孩儿,瞬间变怂。
竺年倒是一点不客气,还提溜了他一把,直接对姜卓说道:“皇叔,我欠了个人情,您帮我个忙呗~”
姜卓听到他这么说话,就有些头疼,干脆把案前的奏折推到一边:“说吧,什么事儿?”
姜扶有些惊讶,他还从来没见过父皇这么好说话过。当然,他也没试过用这样的语气和父皇说话。
他,不敢。
竺年就很敢,把刚才在天牢里的事情说了,又拉了拉姜扶。
他力气大,姜扶甚至没什么感觉就被提溜到了御案前,睁着一双迷惘的双眼,像是一只被捏着后颈皮揪出草丛的小狸奴。
姜卓看着自己大儿子,默默否认。人高马大的蠢儿子,哪有狸奴讨人喜欢,顶多只能算是一只马上要分窝的熊崽子。
“正好阿扶弟弟要就封了,让他带着走呗~”
姜卓琢磨了一下,倒是没反对,笑着骂了竺年一句,就把事情定下了,对长子说道:“你也算是捡了个便宜。经此一遭,他必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但你也得仔细,别太过信任。度,你自己把握。”
姜扶晕晕乎乎地听他父皇对他一通叮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就封了?
等等,为什么他就封的事情,他自己不知道,竺年先知道了?
明明是竺年欠下的认清,凭什么他来还呢?
当然,他不是嫌弃人家从天牢里出来。毕竟官能够做到工部侍郎,这位的办事能力和家族人脉都没的说。换做平时,他完全不可能带走这么老练的重臣。
他看着竺年哼着歌儿告退,听出是流行话本新编的戏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街小巷都流行起听戏唱戏。
去梨园听戏,那是极体面的事情。
要是有谁家请了梨园的戏班子到家里唱一整出大戏,那是能说上个把月的风光。
茶楼酒肆内,卖唱的歌女都会唱几首流行的曲目。
也有别的戏班子,学了梨园的戏在别处演的,也有自己编的。
姜卓看着明显已经走神的长子,到底还有几分不舍:“你啊,就封之后就是个大人了,以后有许许多多的人要靠着你活命。平时多听听臣子们的意见,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别硬撑,写信来告诉朕。”
姜扶不确定以前父皇对自己有没有过这么温情的时候,一时间眼眶有些红。
姜卓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头:“好了,就封之日快到了,你家中该做准备的做准备,让王妃回家住几天,你也多去看看你母妃。”
“是,父皇。儿臣告退。”
姜卓见他离开,再拿起奏折,又重新放下。
他对自己的长子,感情当然是特殊的。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给予了很大的期盼和关注,但是他得时时克制。
他不仅是一家之长,还是一国的皇帝。
姜扶的母亲不是皇后,若是他给予过多的关注,最终只会导致内乱。
姜扶离开御书房后,自然是按部就班做就封的准备。
竺年离开之后,却没法按部就班。
出了御书房,他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去东市,到了奶茶铺新开的二楼吃起了热乎乎的甜品。
满满一碗黑芝麻馅儿的汤圆,白糯的皮子上撒着一点点桂花和枸杞。
长随跟着坐下,也跟着吃,没尝出什么桂花和枸杞的味儿,疑惑:“放这些做什么,又没有更好吃。”
“但是能卖得更贵。”好看,为了这两个字,能多花很多钱。
芝麻馅儿太甜,竺年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
长随不介意他吃过的,一个人吃了两碗,还奇怪:“竟然还有人嫌太甜。”
竺年看得牙疼:“不太甜,才是对甜食的最高评价。”
“不懂。”长随跟着竺年的时间长,私底下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
“唉……”竺年重重叹气,“我也不懂。”
他搞明白了为什么别人不怕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立威。
单纯说理论很简单,无非是他得亲自动手,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并且认识到,他的权势能够直接对他人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譬如姜卓,身为皇帝,他拥有对天下大部分人生杀予夺的权利。
当然,皇帝的权利也不是无限大的,但是他可以通过种种方式来扩大。
譬如,他虽然不能直接把南地收入囊中,但可以通过扣押竺年这个南王世子,来达到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权利比南王府的大。
又譬如他家先生直接把武陵侯府灭门,以此来表达哪怕当做质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敢动手就必须付出代价,姜卓这个皇帝也保不住。
在这种时候,反而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最为有效。
闹一桩大事,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
本来以他的想法,顶多就是把武陵侯给宰了,做不到灭门这么狠辣。
他正在琢磨,奶茶铺的老板亲自端了一碗汤圆上来:“不知是殿下,刚才那碗汤圆太甜了吧,试试咸汤圆?”
汤圆?咸的?
长随看着老板放上来的一碗汤圆,样子简直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竺年倒是眼前一亮:“你亲手包的?”
“是。殿下尝尝,若是喜欢,一会儿带一些凉汤圆走,回家蒸一下,或是煎了蘸醋吃,都好吃。”
“你先去给我打包吧,要多来一些。”
咸汤圆明显要比甜汤圆个头大,几乎一个顶俩。
一碗五个,每个馅儿还不一样。
这一碗有个名堂,叫五福临门。
猪肉马蹄、素什锦、羊肉萝卜、鲜虾海味、猪肉白菜,每一样听上去都十分正常的馅料,包进汤圆里,让长随的眉毛都要打上结。
瞧着竺年一口气吃完还意犹未尽,他说道:“尉迟先生是北方人,必不喜欢吃咸的汤圆。”
黑荥州和姜国离得近,很多生活习惯反倒更接近姜国。
糯米难得。但是在他们那儿也有类似的点心,都是甜的,只是糖没有今天这碗放得多,哪有咸的?
竺年不听:“我家先生的口味,我肯定比你清楚。”
他听长随对尉迟兰的称呼,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这些人对尉迟兰的称呼统一变成了尉迟先生。
他咂摸了一下,难道这也是一种立威?
他家先生干什么了?
竺年回到家里,亲自给尉迟兰热了汤圆。
打包的汤圆甜咸都有,尉迟兰全都接受愉快,还发表和竺年类似的言论:“甜的这几个,尤其是芝麻馅儿的,太甜了。枣泥太细,还是更适合做酥饼的馅儿。汤圆里的枣泥,我还是喜欢你上次做的切碎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