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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风华录(304)

他把书快速地翻完了,最后一把火,将它烧了。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陆修心想,继续找命理学的高人吗?学习命理?

“你懂命理吗?”

“不懂。”禹州答道。

陆修回忆禹州说的话,又问:“曜金宫是什么地方?”

“曾经是凤凰与金翅大鹏、孔雀大明王的行宫。”禹州答道,“也是我的老家,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了,剩下我一条老龙。”

陆修从龙语中得知,凤凰是千年一涅槃的圣兽,它也许知道关于转世的秘辛?但也着实不好说。

“但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禹州说,“让你更快地成为一条龙,熟悉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原理。”

“先不了,”陆修说,“谢谢,待我找到他再说吧。”

禹州答道:“我的时间剩不下很久了。”

陆修想了想,他确实需要一名师父。度劫后的龙语伏藏只教会了他一些基础知识以及告诉他自身的能力、如何简单运用这些能力。却并无社会、人类关系等学识。这几十年里,他只是在世上乱闯乱撞,也许有人教授他一些必备的知识,会让他更快地找到人。

他犹豫了许久,禹州说:“不碍事,我可以跟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要去山东蓬莱,”陆修说,“找一个叫麻姑的仙女。”

禹州答道:“她早已不在人间,但她的弟子也许能为你解惑,走吧。”

就这样,禹州陪伴陆修,踏上了他漫长的道路。陆修习惯了不说话,禹州却是个话很多的家伙,也许因为年纪大了,总喜欢纠正陆修的行为。

原本陆修连夜里也不停下,会在夜深人静时潜入每个人家里,观察那些人,辨认是不是他,这样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但这么一来,也显得非常可怕,毕竟万一有人突然醒了,发现有个陌生人站在床边看自己,多半得被吓死。

“你不能这么做,”禹州说,“你既然决定当个人,就要像人一样,白天活动,夜晚睡觉。”

陆修说:“可我睡不着。”

龙每天只需要两次睡眠,每次一个半小时已经很足够了。

“发呆,”禹州说,“思考事情。你会把人们吓坏的,而且还会引来驱魔师。”

“驱魔师是什么?”陆修又问。

禹州:“一群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总把正义挂在嘴边,想维护世界的安稳,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你的对手,但被缠上,就会遭到通缉,没完没了地像黄蜂一般,总是很讨厌的。”

陆修便接受了禹州的意见,改了自己的作息,太阳下山后,他就在旷野里生一堆火,躺着,看天上的星星。

“你在想什么?”禹州说。

他只有灵体,没有肉身,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大部分时候都陪陆修坐着,就像个鬼魂般。

“想找到他以后,要与他一起去做些什么。”陆修答道。

“想好了么?”禹州问。

“还没有,”陆修说,“正在慢慢地想。”

星辰的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禹州有时会回忆起一些往事,但陆修不讨厌他的话多,常常认真地听着,当作这路上无聊的消遣。

“在我还是一条鲤鱼的时候……”

禹州的回忆大多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有一次,陆修终于问道:“你是鲤鱼,那怎么成为龙的?”

禹州说:“我曾是旃檀功德佛在长安集市上,买下来的一条鲤鱼,后来我顺着渭河,一路游到了太行山,到了曜金宫,凤凰重明便让我留了下来。”

“他对这世上的事知道多少?”陆修又问。

禹州说:“很多很多,不过他与人类在一起,也已有许多年不出现了。”

陆修抵达了蓬莱,化作黑龙在大海中乘风破浪,游往大海对面的岛屿,大海中碧波万顷,海面上驰骋着大大小小的轮船。

“那是什么?”黑龙诧异道,“我上一次来海边时,还不见这些。”

“战舰。”禹州站在龙头,说道,“一眨眼就是几十年过去,你要习惯人间的沧海桑田。”

陆修在岛屿上登岸,远远地又听见几声炮响,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后,他一边不住回头看,一边朝既定的目标走去。这些炮弹既慢又笨重,对龙没有任何的威胁,一发龙语便可摧毁大多数的船舰。

但他当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事,他的“他”是人族,不管怎么样,爱屋及乌,他对人依然抱有善意。

仙岛上,麻姑的门人也已不见踪影,陆修又扑了个空。

虽然对此早该习以为常,陆修却依旧有些烦躁,幸而这一路上,禹州的陪伴开解了他不少。

“你会找到他的。”禹州又说。

“为什么这么说?”陆修想休息一下,他实在太累了,四十六年来,他没有真正休息过一天,现在,他只想在沙滩上躺一会儿。

“念力会扰动因果,聚沙成塔,构为缘法。”禹州说,“心念的强大,又与个体相对应,龙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生灵之一,你的执念会不停地扰动因果线,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谢谢,”陆修答道,“但愿如此吧。”

经历了四十六年命运的锤炼,陆修居然变得不确定起来,他马上警醒了自己。

“我会找到他的。”陆修又自言自语道。

四十六年,已经是人的大半生了,也许再过数十年,自己的目标将会再次变成孩子……

这样也好,陆修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我又可以陪伴他重新长大了。

第114章 佛塔

第五个十年,陆修依然没找到解读自己命运的办法,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也没有找到指引前路的明灯。

但他从禹州那里学到了许多,他学会了大量的法术,学会了斗转星移,学会了移山填海,学会了水遁,知道了有关龙的存在,知道了自己的弱点,知道了有关心魔、有关人类。他知道人类是既坚强又脆弱的生灵,同时禹州还教会他,如何初步与人打交道。

他除了辨认人之外,偶尔也会朝陌生人多说几句话,了解他们的欲望与困境。大部分的生灵都在尘世间挣扎着,陆修心想,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还有一百年,就要进入又一次神州的劫难了。”禹州说,“一千年为期,天魔将会复生。”

陆修在喧闹的城市中,环顾四周,说道:“但他们都活不到一百岁。”

“是的。”禹州答道,“你已经学会了很多,现在你就算隐藏在人群中,人类也不会觉得你奇怪了。”

“还是会的。”陆修背着一个包,依旧穿着他的藏袍,这身藏袍已经穿了五十年,当初赠予他这身藏袍的人,也许也已不在人世。

1912年,这是个充满了动荡的年头。这一年,中华民国成立,大清灭亡,孙中山在南京当选临时大总统。

陆修与禹州坐在京城街头的茶馆中,身边都是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人。禹州成为一个虚影,坐在陆修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