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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风华录(263)

这里虽然在圣地内,却又是独立于圣地外的,圣地本身就是一个被遮蔽的罅隙,此地已是“罅隙中的罅隙”。

江鸿从随身的印记空间里取出铝锅,戴在头上,系上扣带,将它当作安全头盔使用——上次在驱委掉进食堂后,江鸿便给它装了扣带。

“有人吗?”江鸿四顾,茫然道,但想必不会有任何存在回应他。

阶梯通往云雾之中的一个高台,云雾渐渐散去,高台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江鸿马上紧张起来,但不知为何,这里的氛围令他感觉很温柔,丝毫不恐怖。

他远远地观察那个人影,哪怕对方不会察觉到自己,也没有贸然靠近。

第96章 瑶姬

壁画外。

鲁朝阳高大的身躯不断逼近,影子在灯光下拖得长长的,映在了壁画上,仿佛令他成为了膜拜神女的众多妖族中的一员。

鲁朝阳站在了壁画前,抬头看着身缠巨蛇的巫山神女,一时似乎举棋不定,犹豫是否开启封印,入内查看。

正在他即将伸出手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鲁朝阳立即收手。

陆修来了。

“巫山神女。”陆修的声音沿着长廊回荡。

“巫山神女。”鲁朝阳端详壁画,答道。

陆修来到鲁朝阳身后,与他一同抬头,看着壁画。

鲁朝阳道:“小王见过她么?”

陆修答道:“没有,那会儿,我的注意力还不在妖族上。不过我知道这个传说——巫山神女瑶姬,是天魔的母亲,每隔一千年,远古巴蛇便将苏醒,将魔的种子交给神女。神女则吸收天地间的怨气,滋养魔种,孕育出天魔,天魔于是得以诞生。”

鲁朝阳话中似有唏嘘之意:“天魔轮回以一千年为期,重生之时便是里世界的神,它将号令群妖,收复故土,驱逐人类。”

“但在人族那里,似乎另有说法。”

“嗯,你说得对。”陆修答道,“人族认为这是‘神州之劫’,当大地的戾气经历千年的战乱、瘟疫、饥荒与自然灾害,浓度到了无法控制时,便以魔种吸附戾气,诞生出天魔。再由驱魔师进行除魔卫道,击碎魔种,以这个方式,一举消弭世界的创伤。”

“除谁的魔?卫谁的道?”鲁朝阳笑了起来,摇摇头,明显对此不以为然,“二十四年前,瑶姬恋上人类驱魔师,其后被人族围猎,驱魔师齐聚巫山,瑶姬逃无可逃,最终死在了驱魔师们手下。”

陆修说:“这我也听说过。后来魔种被交给了项诚,他背负着天魔诞生的劫难,最终经历一番波折,击碎了初生的天魔,神州才得到了这十年的太平无事。”

鲁朝阳侧身,看了陆修一眼。

“我记得小王陛下,从得道至今,也有一百六十个年头了,”鲁朝阳说,“却从未插手过妖与人的纷争。”

陆修没有回答,只盯着鲁朝阳的双眼。

“谁掌握了绝对的权力,”鲁朝阳道,“谁就对一切有着诠释权。魔本是妖族的神明,却被诠释为神州的劫难,妖王从千余年前起,就已在人类的控制之下。最初只是用情、缘、爱等等人族惯用的伎俩,来拴住妖族的大统领。到得近百年间,就连妖王这一位置,也必须由驱魔司直接任命了。”

“那还不至于。”陆修沉声道,“项诚既是瑶姬的儿子,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魔,最后更因得到人类的封正,跃迁为龙,我记得妖族对他也是认可的。”

“他是混血之王,”鲁朝阳说,“终归向着他的父族。您是六百年来第一位纯血的妖王,全凭自己,从晦暗之地诞生,通过修炼得窥天道,跻身为至为尊贵的强大生物,龙的个体。”

陆修道:“项诚曾经也这么说过,但血统是否纯正,与能否担任妖王,早已关系不大。”

鲁朝阳:“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始终无法真正地让所有妖族成员臣服,哪怕明面上大家都不说,实则心里都明白。”

陆修注视鲁朝阳。

鲁朝阳说:“说实话,先前我很期待小王陛下,不知道您会带领我们,走向何方。”

“现在呢?”陆修淡淡道。

鲁朝阳与陆修一时都不说话了,灵气在两人身周发生了奇异的涌动,仿佛是两股强大气场的互相碰撞。

在这静谧里,鲁朝阳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深思熟虑,开口道:“我猜在您的心里,真正认同的是……”

“猜错了。”陆修不等鲁朝阳把话说完,便冷漠地打断了他,“如果真是这样,项诚又怎么会放心把妖族交给我?”

然而就在此刻,第三人来到了长廊里。

“那个……借问一声,”一个清澈的声音带着少许犹豫,问,“我好像迷路了,回房间的路是从这儿走吗?”

霎时间,灵气在这干扰之下消失无踪。易枫眼上依旧蒙着黑布条,却没有持他的导盲杖,他站在走廊里,陆修与鲁朝阳居然都未曾发现他的接近。

壁画内,江鸿四处张望,慢慢地走上梯级。

迷雾散尽,现出偌大的平台,平台上盛放着各个季节的花朵,犹如阿尔丰斯·穆夏的插画一般,千万花朵簇拥之中,坐着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少女侧身朝向江鸿。

江鸿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再靠近,哪怕他明知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

那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稍稍抬起头,江鸿又发现她的脸上,戴着一副纯金打造的、薄薄的面具。

面前的景象极度诡异,却在这戴有金面具的少女与繁花的衬托下,带了几分奇怪的神圣氛围。

“你来了?”少女喃喃道,“外面怎么样?”

江鸿不敢说话,只稍稍靠近她。

少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感觉到了江鸿的存在,但就在不久前,连他的妈都能看见他,陆修也能看见——这个锅的起效条件有时真的很诡异,让他很迷惑。

“我可以出去了吗?”少女又轻轻地说。

江鸿不敢回答,少女得不到任何回应,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好像一位公主啊!江鸿这个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骑士,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她是被鲁朝阳关在这里的吗?就像那些被复制的驱魔师一样?

想到这里,江鸿便摘下了铝锅,问:“你是谁?”

“啊!”那少女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说,“谁?谁在说话?”

江鸿问:“你是圣地的公主吗?你是妖还是人?”

江鸿稍稍靠近了点,她的皮肤非常白,头发是漆黑色的,赤着脚,一头长发快到脚踝,身材纤细瘦弱。

“是相柳让你来的吗?”少女从最初的紧张恢复过来。

“相柳又是谁?啊,我想起来了!”江鸿说,“是鲁朝阳吧?”

“鲁朝阳是谁?”少女将脸转向江鸿,金面具对着他,好奇道。

这个“是谁是谁”的对话如果不由一方先打破,估计不会有尽头,江鸿想到陆修还在外头,想必已经拖住了鲁朝阳,便不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