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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风华录(17)

“啊……”

江鸿渐渐回忆起来了,说:“我小时候,我妈偶尔会带我去看他……最后那次,一苇大师确实……确实把我叫到他的禅房,给了我一串念珠,还说了快一个小时……”

轩何志关心地问:“他都说了什么?”

江鸿:“他他他……他福建人,口音太重了,我几乎一句听不懂……”

众人:“……”

轩何志:“你看,这里还有你的签名,他是不是给你一份知情同意书了?”

江鸿:“我……我以为那个是庙里募捐的留名,没仔细看。”

胡清泉:“你……”

轩何志:“……”

江鸿:“可是那份知情同意书的抬头,明明写着‘老君洞试点推广纳新’什么的啊!我以为是发展香客,就签了名了!”

轩何志:“好……好……的,那么……”

轩何志与胡清泉面面相觑,陆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打断他们。

江鸿:“可是这个学校里,为什么还有妖怪?!我……我不是歧视妖怪,就算是驱那个什么,培养神棍……神……培养法师的霍格沃茨学校……”

江鸿还有点语无伦次,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让他的世界观彻底粉碎了,这个唯物的世界居然有妖怪!

“人族与妖族是平等的,”轩何志叹了口气,旋即意识到胡清泉就是妖,而且站在自己面前,瞬间挤出职业性的微笑,“妖族也可以捉妖驱魔的嘛,就像人类里设立警察抓坏人,一个道理,不是么?”

江鸿无法反驳,但依然觉得很诡异。

“我以为你知道,”胡清泉说,“寝室里红色名牌表示妖族,蓝色名牌表示人族,你们附近几个寝室,都对你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江鸿,你是我们学校设立办学以来,第一个完全没有种族芥蒂的人类,怎么现在看来……”

胡清泉哭笑不得道:“原来你只是因为,不知道他们是妖?”

江鸿蓦然想起与张锡廷出门坐车时的诡异场景,原来如此!那是妖族的车!为什么学生们总是奇怪地各自三三两两抱团,同寝室的也会分开,有好些都是妖怪啊!两百多名学生,有一百多只妖怪!

一百多只活蹦乱跳的妖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吓人的事情吗?

“这是学校的办学方针之一,”轩何志无奈道,“希望人妖……不是那个人妖,这里指泛义的人、妖,大家能通过一起学习,一起成长,慢慢地和平共处,消弭种族的偏见。”

接着,轩何志摊手,意思是现在全部给你解释清楚了,好了?

“你们带他回去军训?”轩何志说。

“不不不!等等!”江鸿再次抓狂,“不是这样的啊——!不是的!”

数人:“???”

江鸿深呼吸,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说:“可我也不会法术啊!我从来没想过要当法师……”

“驱魔师。”轩何志再次更正道。

“你有灵脉资质,”胡清泉说,“只是你没发现。你跟着大伙儿上课,就能开发你的特长……”

“不,我没有!”江鸿说。

“你有,”陆修说,“我知道你有。”

江鸿:“我没有。”

陆修:“你有。”

江鸿道:“没有,我很确定我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去捉鬼啊啊啊!我怕鬼!”

“捉鬼只是社会实践的一个课程,”胡清泉耐心地说,“不会让你天天去捉鬼的,也没这么多鬼给你捉,鬼们过得好好的,也不能随便欺负他们……”

“这不是我想说的啊啊啊!”江鸿要疯了,说,“我……我要回家!我什么都不会,为什么要让我去当法……驱魔师!”

轩何志再次转向电脑,出乎意料地,办公室里除了江鸿之外的三个人都很淡定。

“你有资质,你看?”轩何志说,“背景调查里写的,往上数,你的高祖父是民国时期的大风水师,名叫江禾,主持了紫金山的选址与扩建,还是大名鼎鼎的降妖师,封印了不少厉鬼……”

“我根本不认识他。”江鸿绝望地说。

轩何志说:“你高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你一定也行。”

江鸿叹了口气,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想怎么样,江鸿?”最后是陆修打破了静谧,问道。

“我我我……我想回家。”江鸿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想回去,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去。

“你要退学?”胡清泉难以置信道。

轩何志与胡清泉对视一眼。

“你想退学?”陆修也问道。

“可以吗?”江鸿带着哀求,只看陆修。

“这……”轩何志显然非常为难,“这我不能做主,可是你退学回去怎么办呢?”

江鸿道:“我回去只能复读……吧。”心想我当然只能复读啊!

胡清泉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傻眼了。

“得等副校长回来,”轩何志说,“我没法作决定。”

陆修沉默注视江鸿,眼神里带着少许复杂意味。

江鸿依旧抓着陆修的衣角,从进来以后就没放开过。

“曹斌什么时候回来?”胡清泉问。

“他在驱委开会。”轩何志说,“我先给他打个电话……这样。”

轩何志左想右想,又说:“陆修,你带他去休息会儿,让他好好想想,别冲动,如果他改变主意了,你就给我发消息。”

“待会儿我和副校长好好商量下,清泉,下午你还是回去带军训。”

陆修不发一语,带江鸿离开寝室。

江鸿说出退学时,总算松了口气,外面下起了小雨,他在陆修身后,顶着雨往前走。

“咱们去哪儿?”江鸿问。

“我宿舍,”陆修说,“可以么?”

江鸿忙点头,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昨天晚上到现在,睡了还不足三个小时。

江鸿离开后,教导处办公室内:

轩何志挂了电话,刹那间爆发了。

“啊啊啊——怎么办!这是严重教学事故啊啊啊——!”轩何志双手抱头,疯狂大喊。

胡清泉:“主任,您……冷静点,冷静点。”

“怎么办!”轩何志走来走去,又猛地回身,抓着胡清泉使劲摇晃,“一苇那个老头儿究竟在做什么?!驱委要揍死我的!这个月绩效奖金又泡汤了啊啊啊——我又要自费买机票去北京述职作检讨了!怎么连招个生都能出教学事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就是命运吗?!而且为什么还是他?!怎么偏偏是这小子?!就算曹斌放过我,陆修那家伙也会找我麻烦的啊啊啊!陆修一定会找机会打我的!”

胡清泉:“主任,主任!好好解释……没事的,曹校长说了什么?”

轩何志:“他说……‘你给我等着’。”

胡清泉:“……”

轩何志:“……”

上午十点,陆修的寝室里,江鸿简直筋疲力尽,倒了下去,旋即忽然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