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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风华录(120)

“你睡吧,”陆修回到他的身边,说,“枕我腿上,歇会儿。来!楚臣!继续喝!我看你要喝到什么时候!”

江鸿:“……”

江鸿侧身躺了下来,陆修曲起一腿侧在长椅上,让江鸿枕着,朝他们解释江鸿高反。片刻后,楚臣的母亲拿来毯子,盖在江鸿身上。

陆修开始与楚臣喝酒,在那清冽的青稞酒气息里,江鸿半睡半醒,头实在疼得要命,但渐渐地好过了点。

不知过了多久,江鸿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几点……了?”江鸿说,“哦,楚臣已经倒了吗?我也……倒了。”

陆修抱着江鸿,进了里屋,让他躺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江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陆修却给他喂了片布洛芬,喝了点水后,也许是心理作用,江鸿感觉稍微好点了。

他睁开眼,看着陆修的目光,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

江鸿勉力笑笑,说:“我也挺希望……是我。说实话,刚才我挺高兴的,真的。”

陆修眼眶又红了,这次他别过脸,不想让江鸿细看,回手摸了摸他的头。

在这静谧里,外头有人敲门,是楚臣的母亲,陆修便起身去开门。

楚臣母亲拿着两套藏袍,笑着说了什么,陆修沉吟片刻,便合十道谢,接了过来。

“你高原反应,今天不能洗澡,”陆修缓过来了,朝江鸿说,“换身干净衣服再睡。”

“啊,藏袍!”江鸿说,“我一直想穿穿看……我好多了,现在几……才十点嘛,这么早……”

陆修:“……”

江鸿吃了布洛芬,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开始上蹿下跳。

“让我看看?”江鸿蹦了起来,“这个怎么穿?是左衽还是右衽?不对,我是汉人,穿这个是不是有点——算了入乡随俗嘛,穿一下也没什么……”

陆修:“………………”

江鸿:“雪停了吗?我看外头挺亮堂的,要不要穿好待会儿出去拍张照?”

陆修:“…………………………”

陆修教江鸿穿藏袍,江鸿边穿边看镜子里,陆修拿起床上那相框,低头看了一会儿,再看江鸿,那眼神满是温柔。

“哇,太帅了!简直天下第一帅。”江鸿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又撺掇道,“你也换上看看,给你拍一张,快。”

白色的里衬衣与长裤,暗红色的外袍绣明黄袍沿,黑色的猎靴,楚臣家的服装做工很精细,还有一条束在外袍里的白色领巾。

这时候的陆修,无论江鸿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哪怕要他陪自己一起去毁灭世界,陆修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陆修换好藏袍后,江鸿马上就心想:糟了,天下第一帅又要让位了……

陆修腰身修健,肩背有力,皮肤是温润的奶白色,头发还略带一点卷,眼神清澈,眼眶还带着一点点红,更难得的是,他端坐时,很有巍然强大的气场,属于龙的独特气场。

“还想看什么?”陆修说。

“不不,”江鸿说,“这样就可以了……我的头又开始……有一点点痛了,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躺下。”

陆修:“……”

陆修坐在床上,江鸿爬过去,枕着他的腿,换了干净衣服舒服多了也暖和多了,房里的煤油暖炉散发着黄光。

江鸿拿起那个相框,抬眼一瞥陆修,发现陆修也在看着他。

“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这个村子?”江鸿说。

“不是。”陆修竟有点拘束,答道,“我只是记得有这地方,你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回来过。”

江鸿:“我还没死呢!”

陆修:“你的上辈子,或者说,上上辈子。”

江鸿:“不一定是我……”

陆修:“是你,我始终觉得是你,江鸿。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说着,他又把手放在江鸿的头上,这一次,他没有再看照片,固执地说道:“我想过,哪怕不是你,也不那么重要,所以我才来重庆找你……算了,现在都无所谓了。”

江鸿:“话说回来,你记不得长相就算了,也没有问别人叫什么名字吗?我说照片上的这家伙,好吧,姑且算是我的前世或者前前世。”

陆修:“那时候我连怎么与人打交道都不太懂。”

江鸿拿着相框,回忆袁士宇的容貌,对比之下,确实袁士宇与他不像。

“可是我的眉眼是遗传自我妈的啊,”江鸿说,“这又怎么解释?”

“缘分使然。”陆修说,“遗传也不一定就完全一样,总有细微的变化,让你在成长里,逐渐体现出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的印迹。”

江鸿放下相框,坐起来,说:“那究竟是哪儿搞错了?哎哟头又开始痛了……还是躺下吧。”

陆修说:“也许是倏忽出错了,有机会我会再去问她一次,不,倏忽没有错,从头到尾,错的都是我自己,我不该动摇,对不起,江鸿……”

“瞎说什么。”江鸿笑道,心想如果是自己,就实在太好了,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不敢去承认,或者说,害怕再次出错,而令自己陷入失望之中。

“可是,”江鸿说,“倏忽是怎么说的?她说,你要找的人,是一位大风水师的后代,那确实是袁士宇啊,我家祖上没有风水师,都是凡人。”

陆修:“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就是他。一定是,不要再怀疑了。”

但想来想去,归根到底,他们还是太闲了——成天在这里纠结前世这些有的没的,有意义么?江鸿又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很荒唐。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天亮时,阳光照在脸上,唤醒了他。

终于天亮了,高反也好了。

陆修则依旧坐在江鸿身边,江鸿的外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穿着白色的里衣裤,身上还盖了毯子,陆修便这么让他枕靠着,坐了一夜,手里拿着那个相框,注视着江鸿。

“不要这么看着我,”江鸿实在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说道,“学长!你这个眼神太暧昧了!会让人动心的!”

陆修笑了起来。

江鸿一个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满血复活!好了!头不痛了!

“出去走走?”陆修说,“还有一会儿才吃早饭。”

江鸿自然热烈响应,昨夜发生的事,仿佛一场梦,离开房间前,他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才想起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外头还在下着鹅毛大雪,却没有风了,雪垂直地下着,下出了温柔的感觉。

穿上藏袍已经比昨天暖和多了,藏民们的外袍里,有厚厚的一层牦牛毡内衬,起到了保暖作用。楚臣家门外的小巷两侧都是屋檐,犹如一道连廊,他们就在这天然的连廊里走着,前往村后的一个小土丘。

“我感觉这里好熟悉。”江鸿说。

陆修忽然觉得好笑,只笑而不语。

江鸿:“好像在哪儿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