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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传捉鬼,童叟无妻(50)+番外

作者: 寄山海 阅读记录

阿碧瞥了一眼,看见那符箓上的线条抖得厉害。

“你来,我打下手。”她的声线听起来还算平静,可阿碧和娃娃都觉着,这强行压下去的风浪,已经变成了深海中的暗礁,生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便一触即发。

岑鹤九还火上浇油地吹了吹指甲,一副大爷样,“你画的那符可真是鬼画符,能给我打下手吗?”

容音倒是不甚在乎地继续画下一张,“我练一下,一会儿还要借你的血一用。”

她画的符加注了她的精气,天然就透着纯阳之气,渡鬼是不成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岑鹤九欠揍地倚着门框,“怎么这会儿要做阴事道场了?斩鬼啊,折磨俘虏啊。”

容音的眉角情不自禁跳了一下,把旁观的三个鬼也看得心惊肉跳。

她抬起骨节纤细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将那呼之欲出的脾气强行压下去,“造业,不能拉着你给我陪葬。”

岑鹤九听了这话,觉得眼前这一身反骨的人总算是稍微顺眼了点,才抬了脚走过来帮忙,对刚才那老道透露的事情只字未提。

“一会儿你画符,我来起阵。”

岑鹤九瞥了一眼,看见法衣和头冠都已准备好了,整整齐齐叠在太师椅上。

第34章 夜游宫16

“谁唱经?”容音一边准备一边问。

“小慎子和阿碧来就好。”岑鹤九一边正发冠一边说道,“他们是我的式灵,不要紧。不过阿碧他们得加个结界护一护。”

刚才还踮着脚看热闹的娃娃一眨眼变成了一个娇媚女子,对着容音羞涩笑了一下,揪起红黑相间的经衣便去一旁换了。

容音心中微讶,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她现在心情也不是很好,提不起精神大惊小怪。

几人很快准备好一切,慎鉴瘦弱的身子罩在宽大的经衣中,衬得那张脸更苍白了。经文从口中溢出,婉转的调子让容音透过他,仿佛又看见当年站在璄水边哼唱歌谣的少年。

岑鹤九起了势,开始踏度亡的罡步,只等容音的符画好递给他。

容音听着耳边飘飘摇摇的鼓点,是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的熟悉声响,却又分外陌生。

手腕如同记忆中的转过几个来回,她的手突然间一抖,墨笔空悬,朱红的颜料滴落在符纸上,似美人眼梢的一点泪痣。

还差最后一步,她毁了这张符,也毁了整个阵法。

阿碧包裹在结界里,想说话又被身边的娃娃掐了一把,憋了回去。他急得跳脚——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就没了很久了。

容音虽然表现得很平静,但他知道她状态很不好,应该自从她来到忘虑阁,今天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那老道的鬼魂身上察觉到了什么。

道场中断,不但一切要从头再来,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反噬踏罡的高功。阿碧抬眼,胆战心惊地观察岑鹤九的反应。

好在,虽然岑鹤九的术法先前也荒废了好几年,但功底还是在的,而且他的阴性气场天生与这种环境相合,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舒服。

岑鹤九停下来,揉了揉眉心,感觉头有点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走过去替容音重新展好一张符纸,再轻轻用镇纸压住。

墨色云纹,舒卷开合,宽大的袖沿横扫其上,若无其事。

“为什么停下?”

他没有怪她,居然问得很平静。

容音的胸腔里好像突然包裹着一方海域,情绪汹涌。

她低垂着眉眼,盯着那点慢慢洇开的血砂。

“我不想干了。”

这句话出现在这里,突兀得引人发笑。就像一个没有满足愿望的小孩子,在这个话题过去许多天后又重新提起。

岑鹤九笑了一声:“为什么?刚才说要干的也是你,摆道场的是你,现在甩手的也是你。”

容音在这平静里听出他的责怪和质问——当初答应他过来帮忙的是她自己,找到将军时和他定下赌约的也是她自己,现在一再要甩手的也是她自己。

“我就是不想干了。”

容音向来不喜废话,她喜欢把自己的想法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但要说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形容。她只是越想越不对,从医院回来后一直被这些天发生的事烦扰,心绪难平,而且越想越心惊胆战。她一下午画了厚厚一沓符箓,没有一张令她满意。

做道场的人心不诚,法事是不会灵的。可是无论如何都心不在焉,又怎么能谈用心。

岑鹤九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把她的抗拒往这道场上引,“因为他强迫孙筱筱,事后又想将她掐死抛尸?”

岑鹤九眼角的阴影浓重,像笼着沉沉的烟波浮云。

容音突然觉得岑鹤九这个人其实很难懂。他有时候看似一眼就能看穿,但其实还有更多的时候,依旧是看不透的。

容音却没有否认。万勇的自作自受也是一个原因吧。她不把他虐杀掉已经很心慈手软了,现在竟然还要做个道场超度这种恶鬼,简直难以想象。

岑鹤九把法衣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小臂,小刀飞速划开血肉,下手稳准狠,好像划的是个假手。

容音看在眼里,咬了咬唇,给了四个字的评价,“自作自受。”

他知道她是在说万勇。

“然后呢?”

白瓷的碗壁溅上血点,浓淡碰撞,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空气中顿时炸开腥甜的气息,将空气调和得更加黏稠。

容音顿了一下,又给出另外几个字评价,“他是自食苦果,本来活该。”

阿碧躲在结界里猛点头。

这种辣鸡,其实阿碧也觉得应该把他拎出去爆X七十二个小时然后丢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曝尸个七七四十九天,让孤魂野鬼把他的魂魄慢慢蚕食掉,才足以解心头恨。

——让这种人变成鬼,简直是他们鬼界的耻辱。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种人死不足惜,千刀万剐不为过。”岑鹤九放完血,捞起剩余的绷带随便缠了几圈。

容音把笔头浸在血砂里戳了好几下,等着他的下文。

“但你要明白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不想干,从一开始就不要插手。既然你已经决定插手,就不能把船开到一半自己突然跳船游回去。”

“可是……”这么久以来,容音第一次露出这种犹豫的神情。

她的两弯眉毛淡淡的,向中间微蹙,给她姣好而不近人情的容貌平添两分愁色。

这表情真不适合她。

岑鹤九心底轻叹,打断她幼稚的动作,从容音手中接过砚台和狼毫,把笔头上结成一坨的颜色慢慢晕开。

“重新来。”

岑鹤九把调好的血砂塞到容音手里,动手擦去阵法的痕迹,怕刚才的施法过程残留什么不好的影响,又简单地做了一个收尾。

“不会跳船的。”

再岑鹤九忙着收尾的时候,容音突然闷声说了几个字。

他一怔,没从术法中回过神儿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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