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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欲(67)

作者: 未缺 阅读记录

且不说现在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刻,就算是敌军攻入王宫,慕容和自己还尚有自保之力,到了这个现在,燕景最担心的反而是他母后。如果没有燕王的庇护,那燕王后这个身份只会是累赘。

燕景并没打算去领兵抗敌,他从燕王那出来后径直去了未央宫,他知道通往城郊的密道——若是敌军攻进来,他就趁乱带着母后和慕容跑出去。

路上见到的都是奔命的宫人,有大声哭叫的还有一声不吭逃跑的,燕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说来也好笑,王城被攻时他这个王储估计是最镇定的人了。

也不对,燕景在心里轻声道,还有他父王。

狼烟一燃他就跑去了大殿,可他找去时燕王刚刚用完药,还是万年不变的躺卧在那张软纱帐里,最近几个月他几乎没有下过那张床,燕景懒得管,那些政务就都交给了别人。果然,听见燕明造反后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就接着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都是报应”一类的话。他眼神迷茫,燕景只需要瞥一眼就知道他又陷入了臆想。

无可救药,他心想。

他父王近些年来沉迷长生之术,对朝堂上的事情不闻不问,孟相告老还乡后更是愈发不知节制的用药。是药三分毒,御医的规劝燕王根本不听,燕景也不会自讨苦吃。

他之前冷眼旁观,心里想就这样吧,等到哪天有人忍无可忍的时候发动一场叛乱,他们死于乱刀下,又或者哪天来一场大火,大不了他们都死在这儿。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所以才在它真的发生时生出种“终于如此”的宿命感。

可没想到真等到这个时候了,他却还会想着活命,燕景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推开了未央宫的大门:“母后,您赶紧收拾一下我来——”

他眯了下眼,看清楚燕后身边的人后惊呼道:“慕容?你怎么在这儿?”

“景儿,”王后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我叫他来的,你这孩子真是,这么大了还是风风火火的,一路过来跑累了吧,来,先润润嗓子。”

她冲燕景招招手,慕容殊也跟着点点头,递过来一杯清水。

冲着慕容殊笑了下,燕景想也没想接过来把水喝光才道:“哎,母后你不是……”

他收了声,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想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燕景其实是开心的,这种情况下少找一个人能节省不少时间,更何况最近几个月他母后一直都因为耳坠的事情生气,现在看见两人站在一起,燕景的第一反应就是母后消气了。

来不及多想,他上前一手拉住一个人:“那路上再说别的,我都准备好了,你们跟我走就行。”

燕后却挣脱了他的手:“景儿,你等一下。”

燕后态度严肃,他不由得怔了下:“怎么了?”

“景儿,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但是通往宫外的那条路走不通了,”她伸手把燕景额角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神色悲悯,“你想的办法,母后都想过,但是都行不通,王宫里有燕明的内应……”她看着燕景,脸上的笑和之前没什么分别,眼底逐渐有泪光,“我和你父王是走不了的,但你不一样,景儿……”

“母后……”燕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挣扎着摆脱她的束缚。

“景儿,你冷静点,你听我说,”燕后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仿佛要把他的愤怒悲痛都压下来,燕景从来不知道母后的力气会这么大,“他们会在今日攻城是因为平川候,三日前平川候造人暗害,南星不知所踪,边关无人把手,他们用这个当幌子,又拿之前的被杀的臣子造势,我和你父王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她附在燕景耳边讲话,语速极快,似乎时间紧迫,“但这些不重要,只要你忘记这些,不再和王宫里的任何人有联系,从此以后换个身份好好活着,母后就心满意足了……”

“可——”

“所以景儿,以后谁都别信。”说完这句话后她终于放开了燕景。

燕景还没从刚才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眼神都带着凶狠,就看见慕容殊拿着一沓纸走过来:“这是?”

“回殿下,是为您准备的新身份,是个书生,不怎么见人,常年独来独往,离王城远了些,但谁都查不到。”慕容殊的腰躬得更深了。

燕景后退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就是要你拿着这个身份逃出去,慕容殊会帮你。”

这是提前设计好的路线,但这条路线里没有母后也没有慕容殊。慕容殊和燕后站在一起,两双一样淡然的眼睛同时看向他。

“慕容殊,”他下意识地歪了下头,表情错愕,像是被人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凉水,“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娘娘说得对,这是万全之策。”

“去他妈的万全之策!”

“殿下息怒。”慕容殊不受他的影响,又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你刚刚已经喝了忘忧草,现在只需要再把这个吃了就可以忘记这些了。”

燕景看向已经打开的木盒——那里有一枚龙眼大小的丸药。忘忧草,饮之忘忧,服之益寿,相传喝下忘忧草的人就会再也没有浓烈的爱恨,情绪也不再起伏,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这味传说中的药。

燕后又说:“景儿,听话,把药喝了,母后只想你好好活着。”

“殿下确实不该再和微臣厮混。”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挤出来的。

这是燕景之前没见过的慕容殊:他的眉眼都恭顺的垂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身体却像一张绷紧的弓,又像是马上就会离弦而去的箭只,永远冷淡斯文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难言表情,但他只是略微顿了顿。

燕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慕容殊,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慕容殊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你他妈的说话啊?慕容殊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你当你说过的海誓山盟是什么?放屁——你之前才和我说过的是什么!啊?慕容殊!”

燕景骂了几句之后也不再说话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慕容殊的沉默,他忽然觉得未央宫里的风冰冷刺骨,原来从头到尾的坚持,只有他一个人。

“母后,慕容殊,”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却没发出声音来:“你们把我当做是什么玩具,还是什么没有思想的木偶?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想去哪里,为什么要你们说了算?”

燕后和慕容殊都没有说话,半晌,他自己先叹了口气。从一开始没拿到糖就哭闹的人就是他,慕容殊自始至终都没有沉溺于自己为他编织的爱巢,到头来陷进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父王终其一生都在追逐梦境,母后就陪着他做梦,他这个九殿下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喜爱。

一片寂静中,燕景忽然道:“我喝。”

“好,我的景儿啊,我也舍不得你呀,”看见他喝药,燕后终于笑了,只是听起来很难过,“你一直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叫我怎么放心的下你呀,景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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