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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44)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所以,还要说什么?”

艾森把东西收完,坐好看他,张张嘴,又没出声,但看起来有些困惑。安德烈耐心地等着他。

“我不是太懂。”艾森说,“那你为什么要说奇怪的话?”

安德烈认真地问:“什么话?”

艾森:“……”

“哦,‘救救我’那种?”安德烈拿腔拿调地学了一遍,又懒散地靠回椅背上,“随口说的。”

艾森:“……”

“早知道你这么当真,就不在你面前说了。”安德烈坐起来,伸伸手指,仍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好吧,那我现在保证,不管我私下什么样子,当着你的面,一定谨言慎行。”

“可是,”艾森有点疑惑,“这不是很虚伪吗?只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安德烈两手一摊:“我在你面前毕竟是长辈,总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吧。”他挠挠脸,“这样吧,我们能不能达成一个共识,我会继续收钱办事,尽可能协助你,同时我们恪守一个基线——互不干涉私生活。比如说,刚才你看到我和费恩,就不要跟过来,也不要干预,这和你没关系。”

艾森想了想,问:“那你跟人说不同的调情话,其实都是用相同的‘不认真’态度吗?”

当着艾森这种较真的年轻人,安德烈难得的严肃起来,回答道:“嗯。”

“好恶劣的大人。”艾森点评。

安德烈翘起二郎腿,歪在沙发里,指指他:“私人时间,跟你没关系吧小鬼。”

但艾森是真的不明白:“那,调情的对象之间就没有差别吗?总会有一个你能偏爱的吧?”

“没有。”安德烈笑起来,“或者要不你努努力,让我爱上你?”

艾森:“……”

“哦抱歉抱歉,忘记要在你面前谨言慎行了。”安德烈摆了下手,“你当没听到吧。”

艾森:“……”

艾森看了一眼他,转开头不再理他,沉默了起来,慢慢地垂下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德烈从艾森的角度想,试图揣测一个任性娇纵的年轻小鬼的想法,大约他还是不太能理解游戏人间的人们惯常的态度——轻浮且不负责任,安德烈稍稍觉得有些抱歉,在感情这方面最不该当导师的人,就是自己。

于是现在安德烈看艾森垂下的脸,只觉得有些可怜,这不经世事的年轻人低着头,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烛火照亮他白净细腻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眼下撒出一片阴影,脖子上的十字架垂在身前,正落在他并拢的双手上,他沉默地一动不动,月光的银色和烛火的暗黄,通通洒在他的手指,映出那句“杜绝爱与悲痛”,安德烈觉得艾森像个圣子。

然后圣子歪了歪头,附身过来,伸手来摸他腹部的淫纹,问他:“这是什么?”

安德烈惊了一下,因为艾森的手掌已经盖在了他的刺青上,而他低头又正好撞上艾森抬起的清亮直白的眼睛。

最可怕的是……安德烈很惆怅地想,他再慢热,和费恩那一段,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热吧?

艾森看他不回答,又继续问:“形状好奇怪……”

安德烈抓住他的手腕,慢慢地把他的手拿出来:“刺青而已。”

艾森把手收回去:“哦,代表什么?”

“没什么。你手太凉了,不要碰我。”

“啊?哦,抱歉。”

“红泥这种东西,在体内除了会发光,可能让人变成怪物,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副作用?激素什么的?”

艾森抬头看安德烈:“我正在研究。”他朝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玻璃片偏偏头,“采了血,做了切片,还没有什么发现。”

他把他取下的眼镜拿起来,叠了一下,递给安德烈:“这个可以当显微镜用。”

安德烈放在眼前,发现在镜脚的位置有个小旋钮,可以调节视野。

“但还是不够,过段时间我要去搞些工具来。”艾森靠回椅背,“不过说到你的问题。其实红泥并不是发光的物质,实质上它是一种酶,因为它的存在,导致你体内发生了一些……呃,变化,产生了一些物质,光是那些物质发出的——这些是我之前就知道的。我做的‘罗盘’本质只是一种适宜酶生存的培养皿。至于来到这里的新问题,会不会让人变成怪物,我还没搞懂……”

安德烈抬头看他,艾森赶紧抬手:“但是不要着急,不要担心,我会搞明白的。”他说着朝安德烈靠靠,“在那之前你就先保持心情愉悦,别生气,别哭啊,哭也是情绪过载的表现……”

“这东西能离体吗?”安德烈问,“比如抽出来?”

艾森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安德烈叹口气:“照这么说,我以后就要一直保持平和?这有点难吧。”

“看好的一面,说不定你活不了多长时间呢。”

“……”

安德烈搓了搓脸,仰身靠回椅背,两手搭在扶手上,抬头看天花板,悠悠地出了口气。

艾森转头看的时候,就看见安德烈那么一副衣冠不整的懒散样子,紫袍开着,肩膀将露不露,袒胸敞怀,项链那枚硬币嵌在胸肌间,硬币下方一指距离,是一簇瑰丽的团纹,那纹路细看起来总觉得意味重重,纹路诡谲,似乎要纠缠上来,又加重了幽深感。安德烈对此毫无自觉,抬着头无所事事地盯天花板,脖颈拉出一道柔和的曲线,一道光正巧从下巴延伸,穿过颈部,爬过胸口,越过花纹,直直探入又隐没在拢起的紫袍中。

然后这人动了动,坐了起来,手伸进裤子里拿烟盒,拿出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火,于是双手撑着椅子往前来,近前又俯下身,把烟凑近艾森的红色蜡烛,借一点火。他垂着眼睛盯火,眉头皱着,烟在嘴里抖动,红光照得他乌黑的头发贴在脸上,熏得他颊边一层细汗。他终于点上了火,吹出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抬起头,烛火映在他的桃花眼里闪烁,叼着烟笑了一下:“抱歉,借个火。”

艾森觉得他像某种鬼。

某种邪灵。

安德烈项链上的那枚硬币,终于承受不住重力从他脖子后落下来,坠到桌面上,敲出清脆的一声。

他便抬起身子坐回去,又把项链甩到后面去,这会儿他低低头,才看见自己衣着打扮实属为老不尊,就坐直身体,一个一个扣子挨个扣好,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袍内还有一层细密的暗扣。怪不得,只有外面只几个扣子,怎么穿都不够严谨,原来里面的扣子也是要扣的啊。他又突然想起来,其实他里面应该穿件衣服。

安德烈扣着扣子,艾森就盯着他的手指,指尖旋转着扣上一颗颗纽扣。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安德烈不知道艾森为什么要盯着他扣扣子,艾森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无聊吧。

突然艾森又伸出手臂,而安德烈看到他的那只手,白皙的手、手上的青筋,食指上的纹身,就向后靠靠,躲过去,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