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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36)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人和人的命,价钱大概本就是不一样的吧。不过,赫尔曼随便丢他的命卖人面子,现在安德烈的枪拿在手里蠢蠢欲动,这下万金贵重如赫尔曼,他的命,也不过一颗子弹,一摊血,一具伏尸而已。死亡终究是公平的。

安德烈把枪插回腰后,琼斯望了他一眼。

“什么?”

“我说了很多,很多其实没必要说。”

“所以呢。”

“我想这样我就不再是你‘一报还一报’名单上的人了。”

安德烈笑笑:“好,那你背过身吧。”

琼斯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应该还一下手?”

“可以,但不会有用。”

“还是还手吧,忠臣总要还个手。”他说着就一拳朝安德烈砸过来,安德烈轻飘飘躲过,将人扭过去,掏出怀里的乙/醚捂住他的口鼻,等人软下来以后放在了地上,扒了他的衣服,捆住他的手脚,封住他的嘴巴,扬长而去。

和琼斯不同,直到枪口顶到了赫尔曼的脑后,他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反应好慢啊。”安德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眼神望向病床上的艾森,这孩子看起来性命轻飘飘,如同一张惨白的纸,脸色几乎泛出死人的青灰。

赫尔曼死气沉沉地转过头,抬着眼睛盯向安德烈,枪口抵在他的额头。

“我回来了。”

赫尔曼没有出声,他的脸色暗沉又带着点凶恶,并不针对安德烈,而是因为艾森的危难处境导致的郁结与愤怒。

真到了要开枪的时候,安德烈居然有点犹豫,他望了一眼艾森,难道要在这个生命垂危的孩子床前杀了他的父亲?

赫尔曼一把攥住了他的枪口,安德烈愣了一下。

“我犯了个错误。”赫尔曼这么说。

安德烈把看向艾森的眼神转向他,嫌弃地撇了下嘴:“现在你又要忏悔?”

“忏什么悔?”赫尔曼站起来,安德烈迅速抽开枪,稳稳地对准他,赫尔曼只是平静地看了眼他的枪口,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如果你后悔坑我去死,给我下跪,或许我可以考虑原谅你。”艾森又看了眼艾森。

赫尔曼的嘴唇苍白,精神紧张,有种逼到边缘的感觉:“不,不……”他看了眼安德烈,“你有什么重要的?”

安德烈顿时一阵怒火冲上心头。

“犯错的是我,我本来应该知道的,你这样的人,只会是个麻烦。”赫尔曼还在继续说,“有那么多种方法处理你,偏偏我让艾森跟你有了交集,都是因为我居然……”他盯着安德烈,“居然在无聊地想起你在杯子口上给我缠着的布,所以放过你,不然你这种流浪狗一样的东西……”

“你他妈少跟我来这套,装什么人上人!”安德烈扬起声音,他果然看到赫尔曼就犯恶心,“你放过我?怎么不说是我放过你,我要是想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我他妈才是有病,为他妈一杯热茶跟你搅到一起,忍受你那鼻孔朝天的做派,真让我恶心……”

他们两人说到这里,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疑惑地问。

“什么杯子?”

“什么热茶?”

两人都没有心思回答,这个话题就此作罢,赫尔曼摆摆手转开了脸,很疲惫的样子:“我受够了,我看到你就烦。”

“是吗,我他妈有个更好的主意。”安德烈给枪上膛,关保险,伸直手臂,抬起来对准赫尔曼。

赫尔曼面无表情,看着他,但心思并不在这里,他像一座摇摇晃晃要倒塌的塔,此时只是慢吞吞地转过去,沉重地坐回到了病床边的沙发上,两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看着艾森。

“这不公平……”赫尔曼这么说。

安德烈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一阵干呕,他已经够辛苦了,他的苦水长这么大从未向任何人倒过,怎么还要听上流人抱怨生活不公平,就算你排除万难来报仇,仇人只在顾影自怜,他心里,他珍视的命,价值就是高贵。杀人无法诛心。

随即而来的是安德烈自己的疲惫,他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艰苦的架,现在已经累了,他无法向赫尔曼传达他的愤怒和恨意,他们的经历、思考、逻辑、对生命的理解、对价值的判断,毫无任何共同点。他与赫尔曼这样的人,最好远远不相见,省得彼此嫌恶。

杀他都觉得没意思。

但来都来了。

安德烈犹豫之际,再次看了眼艾森。

假如赫尔曼死了,艾森会怎么样?

如果艾森不能醒过来,这孩子便死于自己失败的发明创造中,尽管如果不是为了安德烈,或许他并不至于去试飞尚不成熟的翼机。后来安德烈知道那天的爆炸是艾森时,还不时怀疑,假如那时候他拐回去,是不是能把艾森救回来。可当时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杀夫上,现在临到关头,一切都变得很没有意义。

如果艾森可以醒过来,死了赫尔曼的世界对他而已将变得残酷无比,那虎视眈眈的敌人、争权夺力的斗兽场、虚与委蛇的名利场,艾森也可以在其中成长,长成什么?下一个赫尔曼?艾森这样属于天地的孩子,善恶两空的孩子,何必滚得一身红尘土。他得受点苦,但是人心的刀真的有必要挨吗。

安德烈必须承认,无论如何,他还是偏爱艾森,他从未见过艾森这样的孩子,他总觉得艾森无辜,尽管这种感觉现在已经站不住脚。

算了算了,是非善恶随命吧,如果老天要艾森尝杀人的苦果,就让这孩子死掉吧,艾森的死亡,会惩罚艾森和赫尔曼,或许还有其他一些人;如果老天还是要艾森活下去,那也就随他吧。

安德烈看着赫尔曼坍塌的背影,以及床上没有任何好转迹象的艾森,收了枪,在沉沉黑夜中离去。

***

他走得失魂落魄,多余的恨和怨都已经被磨平了。然后他继续养他的伤,进食进补,又过了半个月,终于成功给自己骨瘦伶仃的身体添了些肌肉,闲来无事就吊儿郎当地教严武,以身作则地告诉他,做人一定要看开一点,心要大。

这次他能活下来,除了NT的人要谢,还有个在联络方面为他做了很多事的人,麦克,这个年轻人现在是行业里数一数二的情报贩子。

年尧拍拍安德烈的肩,指指门口:“他来了,给你们留点地方聊聊。”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挤了挤眼,顺手拉走了没有眼力见的严武。

安德烈坐在吧台,转头看着麦克走过来。

麦克长高了,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格,都已经超过了安德烈,他现在蓄了胡子,捏着一根很烈的烟,靴子重重地敲在地面,他看向安德烈的眼神像看一个久远的错误。

“柠檬水?”麦克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喝酒。”

安德烈笑笑,没有回答,麦克的眼睛浑浊,语气刻意放轻松,但还是透露出某种戾气,之前安德烈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事,如果传言不假,麦克可能是个非常锱铢必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