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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29)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接着有人把安德烈抬了起来,安德烈感觉自己在上升、上升,有风在他面前驶过,带来一阵花香,太阳照射他紧闭的双眼,好像一切亮堂堂。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

他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直视的是太阳。等他眼睛终于习惯了面前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才辨别出前方无穷无尽的沙漠。

他辨别出沙漠的同时,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的嘴唇还是湿润的。

安德烈被赤身裸体地绑在一根圆木柱上,血已经被擦干净,只是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有些正在恢复;他的手被绕过圆木束在身后,用荆棘条缠绕,稍稍动一下就划出新的伤;他的脚离地面有3-4英尺,腰腹和肩膀上也捆着荆棘条,重力让他的悬吊靠荆棘条挂着,这疼痛在他刚醒来时一下几乎击穿他的脑袋,他踩不到地面,脚在木桩上乱蹭,终于踩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突起,稍稍缓解了这痛苦。

他放眼朝前看,火红金色的太阳炽烤着茫茫金沙,不见一株植物,不见一抹异色,天空泛着剧烈的金红色,几乎在相接处融为混沌,分不得天与地。只有风,偶尔垂头丧气地卷过,刮起一阵风沙,粗糙的砂砾蹭到他的皮肤上,渗进他的伤口里。

热,晒,干涸。

安德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嘴唇干了许多。

直到现在,安德烈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他甚至还没有机会问一下,就已经被绑在了荒无人烟的沙漠。

不过有两件事他可以确定,一个是他认为之前发生的诡异的一切,是某种献祭仪式。安德烈见过很多怪人,也见过很多奇怪的宗教团体,他不知道刚才的人是谁,但那硬了却又插一下的仪式,与其说是纵欲,不如说是控制,如果真的是随人所欲,换谁谁不物尽其用呢?

另外就是,赫尔曼,跟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时候安德烈没有心思想太多,他放逐意识去死亡,偏偏意识在危险前又跑了回来,简直就是犯贱,要死不死,徒增烦恼。

现在他求死之心消散得七七八八,他的困惑更多。

然后他又想到了艾森。

对艾森,安德烈无话可说。珍爱生命,远离艾森。

安德烈又添了一下嘴唇,愣了一下,他在嘴唇上舔出了一道伤口。

该死。

他闭上眼,躲避直射的日光。

白天太折磨了,晚上或许会好一些。

然而直到风沙起了又停,停了又起,在他脚下积出一个小山丘,安德烈才终于发现,这里没有晚上。

他仰头,太阳依旧毒辣。

你得问问你自己,已经二十八岁,情歌唱到呕吐,表白脸不红心不跳,怎么还会为了个男人沦落到这种地步。不会真为了一杯热茶吧,行行好,还不如为了钱,为了钱起码还算是个聪明人。

安德烈有大把的时间去反思,越反思越发现,他妈的赫尔曼,真的该死。

他现在在这里等死,应该怪在谁头上?

赫尔曼。

还有他那个天下独一份的神奇儿子。

一个王八蛋,一个脑回路清奇。

很倒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想死的时候没能死成,这会儿他反而没那么想死了。安德烈真正的本性,本来就是个求生欲极其旺盛,在哪儿都能活下来的风滚草。

太阳快把他晒死了。

但是想一想,假如他没被晒死,他要出现在赫尔曼身边,吓也把他给吓死。不,赫尔曼不会被吓到,他心理素质很好。——那就杀了他。

啊对,对,杀了他。

安德烈的呼吸稍微重了一些,身上的荆棘割伤了他逐渐消瘦的身体。

想得很好,安德烈现在动弹不得。

他望着远处,沙漠尽头出现了繁华都市和森里湖泊。

“又来了。”安德烈转头对他肩上的青蛙说。青蛙一动不动。安德烈眨眨眼,青蛙原来是一摊干涸的血。

“又是幻觉。”

没有人经过,没有夜晚,没有凉风,只有无休无止的暴烈日晒。

他脱水得厉害,手脚都开始发黑,他也没有食物,腹部已经可怖地凹陷下去,如果他能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尤其是脸上两颗几乎凸出的眼球,也会说一句见了鬼。

安德烈无精打采地靠着圆木桩,就好像他刚刚跑完长途负重,又被要求做引体向上,不停地做,不能落到地面上。

他浑身酸痛,无法计数时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第一万次想挣脱,第一万次无功而停,因为身体的饥饿和疲惫完全不是意识能够战胜的限制,况且就算他从这圆木桩上下来,茫茫沙漠他又该往哪里去?难道要光着身子在黄沙中跑,然后死在地上被沙匆匆入葬。

哦不不,不要想那些,想想眼前。

安德烈转过头,咬上他刚才错认为“青蛙”的伤口,舔了舔血来止渴——没什么用,但是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时间太长了,他的腿一直在打颤,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贫血,还有可能是缺糖、炸鸡和汉堡、可乐……可乐?——艾森……艾森?——该死的赫尔曼……

噢噢,想想眼前吧。

……可是眼前有什么好想的。

他可能需要换一边舔血,这边的伤口溃烂了。

安德烈开始觉得痛苦,意识真是可怕的东西,在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堂皇而至,带来求生欲和感知力,放大外界的折磨,却又让你不想死。

还不如早早放弃,睡一觉再也不必醒来。

安德烈在烈日下闭上眼,睡着了。

等死,或是等一阵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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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降神-2

沿着9号公路的树丛再向东,是片开阔的黄土地,土地上没有庄稼也没有屋舍,再向东百来英里,才有零零碎碎的低矮住宅,被架起的高压电线杆远远地连成一片,像天上的星座,只是土气很多。

安德烈在这里看过一支穿黑衣服的队伍,为首的老头儿捧着黑白色的照片,佝偻地走在最前面,一条腿迈出以后先抖一抖,才落到地上,另一条腿跟着被拖过去。他走得这么慢,还是把后面的许多人甩在了身后。他的老脸因为风沙吹得皱巴巴,像风吹过的池塘里的水,一只眼迎风流泪,然后腾出一只手,擦擦相框上积的风沙。

后面的人低着头或转着头,没什么表情,仿佛刚从一场午觉中醒过来,带着点百无聊赖,带着点烦,拖拖沓沓地跟着。稍微靠前的男人在擦西服上的一块污渍,揪着衣领抠了抠,没有抠掉,抬头看了眼土路上的坑,踢了一脚,走过去,再低头看污渍,伸出食指舔了舔,再用湿手指搓一搓,专心致志地驱这一块斑。他身后的女人拎着一个手包,越走越慢,时不时停下来看手机,再跟上去,有个男孩儿抓她的裙角跟在她身边走,她转头看看没有人在看,用高跟鞋踩在他的鞋面,转了转,男孩儿放开她,等了几秒,又重新跟上。他们身后,是更多面无表情的人,单调地跟在后面,如同阴沉沉的天一样,都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