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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14)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

至于安德烈和台苏里的事,赫尔曼回来的那个晚上,就发觉了。

赫尔曼晚上十点多回到,跟安德烈打了个照面,两人甚至都没说话,安德烈喝完了他的茶回房间,赫尔曼看也没看,只是问了一句萨缪尔艾森在不在,萨缪尔回答说不在。

大约凌晨一点,安德烈半睡半醒间,发觉房间的灯被打亮了。他清醒过来,睁开眼,转过身,看见赫尔曼正在慢条斯理地放下外套,再脱上衣,手里拿着他那条被台苏里藏在房间的手链。

“我记得我锁门了。”

赫尔曼把手链随手放在桌上:“我想这不是个大问题。”

安德烈坐起来,赫尔曼换下鞋子:“噢,我吵醒你了吗?”

“是啊。”

赫尔曼便关了灯,安德烈扭开床边的灯,看着赫尔曼走过来。

和他想得不一样,赫尔曼只是走过来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他,吻他的耳朵:“我们得想想办法。”

“想办法做什么?”

“挽救我们的关系。”赫尔曼把头放在他肩膀,“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安德烈转过头,稍稍拉开距离,明知故问:“我们出什么问题了吗?”

赫尔曼看着他装傻,笑了下,坐在床上,安德烈问他:“你洗澡了吗?”

赫尔曼摘下手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转头看安德烈:“那你想怎么样?离婚吗?”

安德烈眨眨眼:“离婚手续也会像结婚那么简单吗?”

赫尔曼用食指拂了拂额前的头发:“离婚,你无非分到一些财产,其中婚姻赠予由于一些原因也不能全部到你手里,”赫尔曼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继续,“至于你之前‘道上’的一些烂账,离开爱得莱德,就要你自己承担了。你做过调查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我想不会是好事。”

安德烈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威胁,不像‘挽救婚姻’。”

“我只是在跟你讲现实的东西,你不肯回头的话,可能最终发现自己除了失去时间,还一无所获。”

“那你呢?和我在一起,你获得什么了吗?”

赫尔曼盯着安德烈的脸,很久没出声,然后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多多少少让安德烈找到了一些曾经赫尔曼的影子。

“我不希望你离开。”

安德烈转开脸。

“我们能试图挽救吗?”赫尔曼转向他脸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一阵无名火冲上安德烈的脑袋,他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你刚才去哪了?”

赫尔曼避而不答:“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你教我做事?”

“不,我只是在说,任何关系中都会有风波,有时甚至会偏航,但人总会分出优先级。”赫尔曼牵起他的手吻了吻,“而我们的关系,优先级远高于其他风景,我们的关系独一无二,它只是需要一点点修补。”

安德烈没有说话,赫尔曼本就极富演讲天赋,情感总是真挚,言辞总是诚恳——在他想要说服人的时候尤其如此。赫尔曼又说了些万水千山的情话,安德烈有点跑神,他试图把眼前的人和那时的赫尔曼对上,悲哀地发现赫尔曼似乎其实根本没怎么变。当时吸引他的赫尔曼那种压迫感,现在仍旧在,只是他已经不在一个能“欣赏”压迫感的安全位置了。

他想到这里,决定把手抽出来。

这时赫尔曼说到了别的什么,正好说到“……或者我们回去你原来的旧房子,住上一段时间,你给你的茶叫什么名字来着?……印尼飞翔?”赫尔曼笑了下,“你的茶总是热的,你只喜欢喝热茶。”

安德烈便停下来了,他又想起了赫尔曼为他暖过的那杯红茶。那个静谧的夜晚,赫尔曼陪他坐在脏兮兮的街道上看人打架,昏黄的路灯照在赫尔曼的脸上,那时候赫尔曼的脸色平静、疲累、毫无防备,看起来昏昏欲睡。安德烈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万水千山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那些昏沉午后或雨日中的休眠才需要另一个人,就像长路虽苦,安德烈独自也可以上路,只是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后,他要到的归乡,要是一个可以休息安眠的地方。困意,就是安全感。

那种困意又席卷而来,安德烈看着赫尔曼的眼睛,本准备上路的心都沉沉欲回头。

他没说话,赫尔曼吻吻了他垂下的眼睛。

今晚他们平静地相拥而眠,安德烈梦中动荡不安,频繁地梦见伏基罗和他的狗,最后他梦见了艾森,他梦见自己站在田野里看着艾森跑,快乐的、骄傲的艾森,追一只彩色的鸟向天上跑去,转头朝他招手,安德烈停下来目送艾森,发自内心地,他希望这样一个天真骄横的孩子就这么快乐下去,他见过许许多多自苦的人和惯痛的人,见到麻木厌倦,艾森如同打着旋忽上忽下的太阳,自由自在,没有章法,前途无量。

向天上去。

安德烈祝福他,直至晨光催醒了这一场纷乱的梦。

安德烈开始与赫尔曼一起,努力经营他们的“婚姻”。

做来并不容易。

赫尔曼根本不怎么在家,他很忙,他也不乐意在家,外面大好天地有的是地方让他搅动乾坤,施展魅力和手段,他热爱事业,喜欢跟人争斗,沉醉取胜,他虽说会努力回归家庭,要他对着一个人常保耐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安德烈心思已经跑走了,他越发沉迷于和神父的交谈,神秘学的东西最近尤其吸引他,安德烈向来是这样,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散漫自由惯了,说到底他本来就是个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努力。赫尔曼尽量每天回家,如果做不到,就隔一天回一次,晚饭是一定会一起吃的,安德烈也很配合,两人默契地都不再吵架,也不摆脸色,共同促进谈话,尽管强扭来的谈话,已经没什么趣味可言,只是为了对话,而对话。

某个晚上赫尔曼回来得很晚,安德烈为了等他没有吃晚饭。赫尔曼一边说辛苦其实可以不用等,一边走过来揽他,准备亲亲他的脸,两人头转在一起,撞了一下,如果在当年交好的时候,明明会惹来一阵笑,此时两人却一阵尴尬,觉得是因为没默契才有这一撞,而没默契是因为心散了,意识到这一点,无论做什么都瓜田李下,这尴尬实在欲盖弥彰,更添一层尴尬。

两人坐下,起先两三分钟没有说一句话,安德烈偶尔抬头看看赫尔曼的脸色,恰好错过赫尔曼看他的时刻,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巧言善辩的赫尔曼无法出口成章,洒脱自在的安德烈也讲不出俏皮话,只有刀叉碰撞盘子,叮叮咚咚。

最终赫尔曼先开口:“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你呢?”

“过得去。”

于是又一阵沉默。

“你今天见心理医生了吗?”

“见了。”

“我还没有机会和他聊一下,他怎么样,你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