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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08)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哦,有兔子!”

赫尔曼顺着艾森指的地方看去,河边的一块岩石旁有只雪白的兔子。赫尔曼小心地放下背上的枪,那兔子停止扒草,突然直起身子,艾森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枝,兔子弯身如箭一样跑走了。

艾森刚叹口气,赫尔曼便拍拍他,指向小溪边的草里,那里有一只鹿,还有一团草远远地在另一侧动,似乎有什么要从树丛里钻出来。

赫尔曼轻声说:“打那只鹿吧。”

艾森按住他的手臂,一动不动盯着树丛:“等等。”

赫尔曼虽然没有动,但还是问:“等什么?”

“我觉得那里面是个大一点的动物。”艾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我想养大一点的动物。”

赫尔曼以为他是不忍心杀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是拐弯抹角地劝了一句:“鹿毕竟有把握。”

艾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溪边,好像没有再眨眼:“它太弱了没意思。”

赫尔曼觉得见血还是应该越快越好,见到了就会习惯。于是已经举起了枪,侧着头感知风,准备击毙那只喝水的鹿。

艾森抬手握住他的枪口,把赫尔曼吓了一跳,急忙打开保险,将枪口远离艾森:“很危险,放手!”

“让我来。”

“什么?”

艾森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说,让我来。我可以。”

说着向赫尔曼伸出手,要枪。

赫尔曼看着艾森锋芒毕露的目光,想了想,把枪取了下来。

艾森立刻抢过去,端好放在肩上,毫不犹豫地朝着树丛的边缘处连开了两枪。树丛里动得更剧烈,方向不定,艾森果断地又开了一枪,那树丛便向一侧摇晃。

一开始,赫尔曼还以为艾森没有打中,但紧接着,树丛里窜出一阵黑色的豹子,赫尔曼看着艾森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洋溢出兴奋。

艾森的手并没有停,他迅速地调转枪口,瞄向了黑豹奔跑方向前端的高枝,赫尔曼这才注意到那里有几根藏得很隐蔽的麻绳,绳上缠着树叶,这几根麻绳分散得很开,似乎恰好吊出一个正方形,那就是说……!

艾森朝树枝上的绳结开了一枪,断枝剧烈摇晃,带动剩余的木枝,牵扯剩下的绳口,接着一块钢钉板直扑而下,狠狠地撞上了迎面奔来的豹子,那豹子被撞得一个踉跄,钢钉刺入身体,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艾森实际上没有朝那边看,在他开枪打完绳结后,他立刻得意洋洋地转身跟赫尔曼说:“你可以打鹿了。”

赫尔曼迅速抬枪去寻鹿,在草丛中找到了若隐若现的鹿的身影,在鹿要跳下河中远走时,击中了它的头。

艾森这时才被惨叫吸引了注意力,他愣愣地拎着枪站起来,犹豫要不要上前去。

赫尔曼知道,比起猎杀,艾森关注的其实是“猎捕”。这块钢板实际上应该是用来捕野兽的牢笼,只是坏掉了,只剩下了这一侧,艾森用他无与伦比的观察力在这么一片野树林中设计了一个捕猎池,他想猎到什么大的、凶猛的、野的动物,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他不懂后果。所以他现在抱着枪伸着脖子向那边望,黑豹已经从锈迹斑斑的钢钉上坠了下来,掩在高高的树和草后,只能听见一声声叫喊在树林中回荡,还有沉重的喘气声,这让艾森动弹不得,他眉头紧皱,隔着小溪盯着那边。

又转过头问:“它怎么样了?”

赫尔曼没有回答。

“我们能带回家养它吗?”

赫尔曼有两个选择,他可以领着艾森走过去,指给他看那一摊血淋淋的、遍布洞口的、濒死的尸体,那漂亮的、狂傲的黑豹最后一口气,可以教会艾森什么是肮脏又残忍的死亡;或者他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此牵着艾森的手回去,艾森有的是了解这些的时间,没必要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应当通过某种安全的、温和的方式去理解。

如果是朱莉安娜,他的大女儿,他一定会领着她走过去。因为她聪明、勤奋,虽然心地善良却又超凡的理解力,理解好的东西也理解不好的东西,因此她有种恰到好处的功利和利己,可以保护她,也可以成就她,她和赫尔曼是同一类人。

但艾森并不这样。赫尔曼不理解艾森,尽管他爱艾森,但他真的不理解。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假如把冲击性的血与尸放到艾森面前,这孩子会作何反应。赫尔曼真的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艾森天赋极高、格格不入、随心所欲,保护他是赫尔曼的职责。

于是赫尔曼什么也没说,只是拉起艾森的手,默默地转了回去。艾森又问了两遍能不能养一只黑色的豹子,赫尔曼说可以,改天送你一只。艾森说他就要刚才那一只,赫尔曼转头望了眼已经不动的树丛,说好。

这时候赫尔曼才逐渐反应过来之所以艾森嫌弃枪,以及所谓的“不喜欢直接的办法”,就如同他想用钢板围猎而不直接击中猎物一样,艾森喜欢借助什么工具达成目的,这是智人的通病——站得高一点远一点,利用外物,事不关己,只对结果感兴趣,就像实验一样——艾森天性如此。

自他们回去,先到温泉泡消磨了几个小时,又吃了顿海鲜,晚上赫尔曼心情很好,和艾森的亲子时光很让人享受,赫尔曼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在安德烈那里碰了灰。

因为安德烈把门锁了。

在赫尔曼敲了第五次,耐心已经丧尽的时候,安德烈才拉开了门,彼时赫尔曼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你什么意思?”

安德烈靠在门框上:“你想聊聊吗?”

“聊什么?”

“从你道歉开始?”

“道什么歉?”

安德烈平静地看着他:“你那天说我的话。”

赫尔曼盯着他的脸,没接这话,只是问:“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走,是吗?”

安德烈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有点无语地笑笑,然后耸了一下肩膀:“反正房子里房间多。”

赫尔曼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哼笑了一下:“你叫我走?你叫我离开自己的房间。”

“是我没讲明白,还是你理解力不行?”

赫尔曼转头就走,安德烈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坐在沙发上,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烟,举着火机将点未点,看见了盒子里赫尔曼的雪茄。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根雪茄,点燃后慢慢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烟雾在他周围飘。

他似乎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月光已经移向了房间的另一侧。赫尔曼的雪茄对他来讲味道还是太冲,他咳嗽了几声,站起来去喝水。

安德烈拿着水杯,靠在窗边,想看月亮,却又没心思。他没有结过婚,他不知道会这么麻烦,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做。赫尔曼结过,但赫尔曼似乎不在乎有多麻烦,也不在乎该怎么做,他不让步。

安德烈的目光飘飘散散,瞥见艾森捧着本厚重的书,坐在花园里写写画画。他披上外套,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