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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疯狗淡定地把小孩儿拎出来,抖了抖包,看他的伙伴:“没枪。”

伙伴们异口同声,操着不同口音和语言大声骂耶稣和娘,疯狗掏出了唯一一把随身的枪。

事成之后众人惊魂未定地扒拉着钱,还不忘踢一脚这坏事的婴儿,疯狗从满地尸体里穿过去开保险柜,仔细回忆着到底是哪个女人。莫斯科他来太多次了。

他们拎着包跳上来接应的车,疯狗回头看了一眼,婴儿躺在一堆死人里正在吮指头,血正流到包着他的小被子下面,看起来像是浮在血海上,小被子上是小熊维///尼在吃蜜。

开出一条街,大家脱掉头罩,把一堆堆纸币踢来踢去,终于放松起来,有个人笑着问疯狗那婴儿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疯狗正在数自己面前的那一摞钞票,头都不抬,根本不感兴趣,这会儿他好像想起来了是哪个女人,应该是威罗莎,一个执着于给嫖客生小孩儿的奇怪女人。

男人们抽着烟,讲起下流笑话,都是一帮从监狱里凑出来的人,这会儿稍稍放下戒备,聊起以后躲去哪儿,那现场的婴儿会被如何对待,西伯利亚人招数多云云。疯狗抬起头看路,开车的人也听着笑,车钥匙上挂着一个小熊维///尼的钥匙链。

疯狗盯着小熊维///尼一直晃,晃了一会儿,然后骂了一声:“操他妈的小熊维///尼。”

后来疯狗喝多了跟安德烈讲起这个故事,他是如何把同伙和钱扔下车,在警声大作中回到现场,在满地血里把他拎起来,然后讲到重点:“所以你的外号叫‘五千亿’,因为你我损失了五千亿”。

安德烈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他,五千亿装得了吗,老头儿净他妈放屁。

不过这故事疯狗只在喝多的时候讲过两三次,醒的时候绝口不提,人模人样地给他起了个“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估计也是因为相遇在莫斯科。

如果说疯狗混血混的已经难辨种族,安德烈简直可以算得上混遍七大洲。他有琥珀色的瞳孔,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利落的线条,深邃的五官。他还小的时候,军团里的人围着他,捏他的鼻子和脸颊,猜他会长成哪个种族,猜来猜去没有结果,直到艾丽莎弯下腰亲他的眼睛:“绝对是个帅哥。”

安德烈不负她望。

他十八岁长成的时候已经186公分,浑身上下线条流畅,工业审美下标准的好身材,去酒吧喝酒都会被人邀请去拍画报。他不怎么费力就长得很高,腿长腰细屁股翘,胸肌发达柔软,整个人站着就给人一种翩翩利落、身条极顺的印象。但脸就少点欧陆的意思,没有那么冷淡凌冽,仍旧五官分明,但这种“分明”要柔和很多。

他有双光露流转的标准桃花眼,瞳孔在光下偶尔能看出点金黄色。得益于这双眼睛,弱化了安德烈整个人的气质,他看起来像西部电影里救玫瑰的镖客,复仇电影里无奈的独行者,透着那么点“颓丧”和“坚定”的意味,看起来常常显得态度云淡风轻,好似万事事不关己,但又像是那种在大事上靠得住的男人。

大约因为在军团里长大,安德烈身上几乎从没什么少年气,十三四岁就学着装大人,等成为了大人之后,想想好像跳过了整个青春期。他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吃喝嫖赌样样沾,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是个正派人物,一旦表情生动起来,偶尔会露出跟他老子如出一辙的疯狂眼神。

他天生有种既随遇而安,又兼鱼死网破的心态,和他颠簸的生活环境契合得恰到好处。

疯狗算不上是个好父亲,从小到大带着他在各军团辗转,整日嬉皮笑脸,对谁都不怎么上心,但意外地在这行似乎混得很开,缺钱的时候就有活干。教安德烈耍刀用枪,教他怎么用塑料勺撬锁,怎么用铁丝发动汽车,怎么用酒瓶做简易炸/弹,怎么掰断手指才能从手铐里挣出来。安德烈学得很快,他玩得最好的是短刀,近战这方面自从赢过疯狗,还没有遇到过敌手。

疯狗嗜酒如命,年龄大一些手就控制不住地一直抖,彼时安德烈已经子承父业,颇有名气,连流连女人堆的样子也照他老子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更进一步招惹男人。疯狗有天问他:“你多大了?”安德烈说二十一了。疯狗说真他妈快,安德烈说说得真他妈对。

然后疯狗站起来拍拍他,说你老子今天请你喝酒。

他们坐在高速路边的餐厅,正常得像一对好父子,吃牛肉汉堡,争论哪一种酱好吃。疯狗感慨没教会他引爆,水平太差,以后最好别承担引爆任务。安德烈回忆了一下,他十二岁的时候疯狗教他卡时机引爆IED——在没有遥控引爆的条件下,这可是个技术活——他没卡准,倒在TA/TP造成的废墟里,等他醒来,就再也没学过这个。

疯狗站起来上厕所,偷偷夹着瓶酒去喝两口,经过安德烈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没头没脑地说:“别干这行了。”

安德烈没理他,只当他喝多了,继续咬自己的汉堡,吃完汉堡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这是他爸第一次说这种话。

然后他意识到,疯狗早该回来了。

疯狗葬在就近的公墓,安德烈知道他不讲究这个,他带去要喝的酒,还没拧开酒盖,心脏病就发作了。

安德烈不知道他有心脏病,疯狗也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

承了父亲的意愿,再加上出了一场事故,安德烈在二十二岁的末尾离开来这一行,辗转了很多城市,干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工作,帮人收过租,买马票发过小财,追杀过高利贷,甚至傍过大款。不过由于所会技术实在有限,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

三年前辗转到弗拉市,因为此地犯罪率奇高,对他这样的人需求比较大,安德烈便在这里落了脚。

上个月,他接了个活,绑架当地知名地下团伙的一把手的女儿,失手了。当时一把手那个老头儿把枪口顶在他的喉咙,看着他仰起的脸,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这人你们脸熟吗?”

他们甚至聊了一会儿,安德烈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干脆报上了名字,省得他们逼逼赖赖。

听完名字,老头儿笑了:“俄罗斯人。”

“俄罗斯人”就是安德烈的绰号,他身上没有一点能看出俄罗斯血统,偏偏有个俄罗斯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同行都觉得这种反差很有幽默感,就这么一路叫过来。

老头儿蹲下来,用枪管拍他的脸:“小子,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于是安德烈捡回一条命,欠了一身债。

***

安德烈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肚子又叫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除了刚才顺出来的一根烟,口袋里空空如也。

安德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朝东边张望了一下,如果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个教堂,算算差不多也是发救济餐的时候,现在去,估计还能吃个晚饭。

于是安德烈拐进东边这条路,朝路上的教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