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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173)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混迹多年不会没听过他的名声,想抬价可以直说。”

“或者你老丈人喜欢年轻的,你喜欢王权富贵,不然你委屈一下,献个身,各取所需,稳定局面。”

“……我二十五了,对他来说太老了。我还是那句话,想抬价可以直说。”

“可是我来是为了杀你的,随随便便就更改目的,我和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起码人家还躺着。”

“我收回所有追杀你的标,酬金翻三倍给你。”

“你老丈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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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浪子暴徒-9

狗死的时候,安德烈正在给汽车加油。他去便利店换了零钱,正在门口数,车尾的落油就唰地燃烧起来,安德烈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汽车边,从正在着火的汽车里一把夹住了狗,带着她快跑,就在他刚跳进高速公路另一侧草丛的时候,车就轰地一声炸了,飞起来一米多高,才重重地砸在地上。

安德烈连头都没有转,因为他的狗快死了。

狗已经呼吸不上来,似乎在喘气,但喘一下抽搐一下,不知道伤口在哪里但整个血淋淋的,安德烈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给狗做人工呼吸,他试图捏起狗的嘴,才刚一碰就接住了掉下来的下巴。

没救了。

安德烈慢慢地把下巴放回去,看着她,尽管到这个时候,还有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狗刚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那时候她裹在毛毯里,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和久未归家的伏基罗一起回来,头顶还有几片未化的雪。她和伏基罗一起进来,带来一阵暖风,安德烈抱了抱这只小狗,跟她小声说圣诞节快乐,伏基罗看着安德烈,蹲下来抱了抱他们两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了吻安德烈的额头,祝他节日快乐。伏基罗还带回一颗圣诞树,一顿热餐,点亮了家里的每一盏灯,父子一起给狗洗了澡。

那时她的眼睛就如此明亮温顺,毫无保留地爱并忠诚于初见的安德烈,此后八年从未改变。八年,无数爱人来了又走,伏基罗如同风筝忽高忽低,恶鬼缠身夜夜袭扰,只有她肯如此爱一个自私怯懦的胆小人类。

安德烈手脚冰冷,他从没有如此恐慌,眼前甚至都有重影,身后的人群喧闹,消防车的警笛声刺耳地尖叫,安德烈跪在地上吻她的脸,颤巍巍地想碰又不敢,只剩下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求你……求你别……宝贝,求你……”

她的眼睛不再眨了,舌头耷拉着,下巴移了位,她望着安德烈,黑色如葡萄、珍珠、宝石一般闪耀的眼睛望着安德烈。

安德烈在血里拢起她,密集地吻她的耳朵,安德烈二十一年里说过太多太多“我爱你”,这种垃圾话他信手拈来,只有两个例外。一是他从不对伏基罗说,二是他只有对狗说的时候才是认真的。

狗还剩最后一口气,安德烈的手握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也恢复了喘息,回光返照,但她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好了起来,试图站一站安慰一脸心碎的安德烈。安德烈按住她,有那么一瞬间,想杀了她。

所有安德烈杀掉的东西,都会变成鬼跟着他。

这样的话狗会留在他身边。很多恨他的人留了下来,厌恶他的人留了下来,想要一个爱他的,算错吗?想要她在这种漫长的、和呼吸一样持久的厮打中陪陪他,有错吗?

安德烈的刀抵在狗狗的脖子边,手指僵硬,无法动作。狗狗看看他,费劲地转过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刀尖,然后闭上眼安心地贴着刀面,把自己交给安德烈。

以安德烈这样浸染人世已久的心,甚至都不敢猜狗狗的愿望。

背后消防员冲进火场去救援,用水枪对着着火的车站大力喷水,水柱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外面的人互相搀扶着,祈愿地望向着火的楼房,火焰烧透了云,黑色的烟升到天堂,在夕阳西下时,深蓝色的天空与红色的火光下,人们的尖叫声、心碎声、议论声、求援声不绝于耳,通通发生在他们背后。安德烈放下刀,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额头,搂着她,在草丛里,在树枝的阴影下,给他唱《Lonesome town》,唱得断断续续,成不了调,徒劳无功地吻这无辜的生命,终究留不住。

晚上九点半,狗死了。

十点的时候,抱着她就如同抱着僵硬的一套皮毛。

僵硬的、冰凉的皮……

冰冷的、合上的眼……

安德烈猛地从梦中惊醒。在凌晨三点半。

他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转头看看表,窗外的月亮正亮,把他的影子打在床单上,他赤身裸体去桌上摸烟,看见了桌上的各种捅自己的工具。他知道自己副人格玩得很大,只是平平常常地瞥了一眼,就拿到烟点上。

安德烈退休多年,退休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跟三个人订过婚,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至今孑然一身,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也没有必须惦记的人,最近频做噩梦,睡得不好,还总梦到过去,或许真的是像伏基罗说的那样,年纪大了,多愁善感,游子归家。更糟糕的是,他的副人格越发和主人格混同,常常不应他的呼叫,而安德烈根本不想面对那些乌泱泱的魂灵。

美丽的、可爱的、有趣的男孩儿女孩儿他交往过很多,他闲不住就会先爱上什么人,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消失不见,爱情好像一种开关,他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开,或许是因为他的手很好看,他笑起来很亲切,他脾气很好,她很聪明,她很潇洒,他很有趣,她很有才华,她身材很好,她会开F1,他很性感,不一而足。关……就是关了,没必要细数原因,毁灭滤镜,反正即便毫无原因,他待久了也会走,天性如此吧。他是那种随时可以扔掉手机和一切行李,准备从头再来的人。

安德烈退休是因为他的狗死了。杀人对安德烈而言就是份工作。他可能其实也不用非得靠这个为生,但鬼魂缠身这种事,多多少少会模糊人对生死界限的感知,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德烈不认为死亡是死亡,但似乎人人都觉得‘死为大、命为先’,那时候他不太懂。

但狗在他怀里逐渐死去的时候,安德烈觉得自己仿佛被上帝暴揍了一顿后扔在了街边。安德烈知道自己不是老天最爱的小孩,否则老天会给他一个健全的父母、温暖的家庭、聪明的脑袋、正常的生活、长命百岁的狗,但不,老天给他一个优柔寡断的父亲、一次失手的谋杀、鬼缠身的诅咒、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爱的狗死于非命。

安德烈22岁的时候会想,这一切的根源或许都是因为他犯犟,向老天发出了挑战,上帝赌他早早自杀,精神奔溃,他却宁愿再造人格也要佯装无恙,负气再上前线,把自己和其他人的命一起放在□□上赌,赌他技高人胆大,赌他死不低头,咬碎牙也要推着这毫无价值的人生一岁岁往上累加。